曾经她以为,像妩衣和婉衣那样被遣送到乡下庄子里,就是抛弃,就是惩罚,而赵胤对她不同,就算她犯罪,也万万不会如此。
今儿个她才明白,对妩衣和婉衣,赵胤尚存仁慈,对她,彻头彻尾的冷血无情。
雪色积银盆,凉透新衣裳。
一转眼,腊月二十九了。
明日是除夕,大街小巷的年味更重了,炮仗声声,一不留情便传入耳中。
这两日的风雪后,无乩馆被覆上了厚厚的积雪,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很是耀眼。
时雍这两日都有过来为赵胤针灸,过了今天,年前就不会再来了。
万家乞团圆的日子,她不能在外面乱跑。
房里是热气腾腾的水雾,赵胤在沐浴。
他不要人伺候,时雍和娴衣站在外面的廊下,沉默许久没有吭声。
娴衣面色极是苍白,看得出来这两天不太好过。
时雍等待了许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你想嫁朱九吗?”
娴衣似乎意外她有此一问,转头看着她,苦笑,“卑贱之身,哪容得选择。”
这是心里还没有放下谢放吗?
时雍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同她一般望着飞雪,“容我说句不中听的,强扭的瓜不甜。你喜欢的人,不一定比喜欢你的人更适合你。”
娴衣和谢放都有些沉默寡言,若是当真在一起,未必会好。爱慕是一回事,相处是另一回事,比起谢放,时雍认为朱九更适合娴衣。他热情,年轻,也英俊,与娴衣样貌年纪都相当,若成了也是一桩良人佳缘,
此事,时雍相信赵胤是考虑过的,也是相信娴衣,认为她合适朱九,才会赐婚。
“姑娘当真以为朱九是喜欢我么?”
娴衣后背倚在廊柱上,神情落寞。
“我跟他一起办过几次差,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他只是不忍心我被杖责而死罢了。”
时雍诧异:“你是这样想的?”
娴衣沉默不语,但神色说明了一切。
“娴衣,你是不是还想着谢大哥?”
“没有。不想了。”娴衣慢慢转头看她,“既然爷赐了婚,我便是朱九的人。不会做朝三暮四的事……”
时雍皱着眉头,“你若当真对这桩亲事不满,那我可以帮你……”
她话没说完,便见娴衣望着前方,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飞雪中的朱九。
时雍有点尴尬。
“我进去看看大人洗好没有。你们说说话。”
她走得很快。
背后,风声轻拂,似乎只有雪落下的声音。
……
时雍匆匆跑进去,猛一下推开房门,冻僵的脸立刻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然后轻轻眯起了眼。赵胤正低头束着松垮的腰带,大概没有想到她会这般鲁莽,微微一怔,眉头蹙了蹙,很快恢复平静。
“来,帮爷更衣。”
冷不丁撞破一室男色,时雍正准备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缓缓情绪,见赵胤如此坦然自若,并不拿她当外人,她呼吸立马顺畅了。
“是。”
她瞄了一眼赵胤的脸,慢慢走过去。里衣他已经穿好了,时雍要做的只是帮他披上外袍,整理好衣带而已。
沐浴过的赵胤少了些冰冷,整个人松缓慵懒,也很配合时雍,不过,赵胤同时下很多公子哥都不同,他没有白得发光的皮肤,也没有白得发光的胸膛,相反,他身子硬邦邦的,无论碰到哪里,都像触在钢板上似的,总给人一种“此人危险”的错觉。
“明日不来?”赵胤低头看着她绯红的小脸,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