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寂从两人身旁经过,扬长而去,脚步不停,一只手捧着花盆,挥了挥另一只手,人前显圣道,“我到前面等你们。”
眼看周寂的背影消失在芦苇荡间,老黄把衣服夹在胳膊下面,揪了揪徐凤年的衣角,抬头再次张望几眼,缩着肩膀道,“少爷,要不我们.....”
徐凤年看着老黄伸出手指做出‘开溜’的小动作,没好气道,“要跑你跑。好不容易抱了个大腿,老周还答应送我们一路回北椋,没必要再生什么事端。”
“少爷,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和这个周公子认识才不过一天,你怎么就这么相信他?”老黄心里还是存有几分忌惮。
仅凭刚刚的出手,他可以看清白衣女子的实力,唯独这个神秘莫测的周寂始终让他无法看透。
“直觉。”
徐凤年眉头微皱,自己也有点说不大清楚,沉默许久,补充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对我没有恶意。”
老黄轻叹一声,欲言又止,提了一下肩上快要滑落的陈旧木匣。
少爷既然心意已决,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一番梳洗,换了身干净衣服,徐凤年和老黄一路追去,走出连绵丰茂的芦苇荡一眼就看到在官道旁边的周寂,还有刚刚走开的白衣女子。
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那位女子并没有牵走他们的马,而是那匹马自己叼着缰绳,主动跟她离开。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少爷我带你游历三年,何曾亏待过你,结果你骑不让我骑,遇到事儿跑的比老黄都快,现在倒好了,直接跟着别人跑了!”
徐凤年脑门的血管砰砰直跳,周寂转过身来,刚好看到徐凤年一边走一边卷着袖口,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来。
周寂淡然一笑,示意道,“喏,马主人来了。”
南宫仆射剑眉星目,神色清冷,看向来人。
之前的徐凤年衣衫褴褛、邋里邋遢,丢进乞丐堆里根本找不到。
这会儿换了身素色儒衫,脸洗干净,形象倒也确实好了很多。
“你是北椋王世子?”南宫仆射眉头微皱,视线沿斗笠边缘看去,心里已经相信了几分。
老黄在旁牵回了他们的马,徐凤年愣了下神,疑惑的瞅了眼周寂,不明白他为何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这个白衣女侠。
“嗯,他就是徐凤年。”周寂笑道,“马背上有行李,你去翻找一下,应该能确认他的身份。”
“我没有偷看别人行李的习惯。”南宫仆射不冷不淡的反讽一句,周寂一口老血堵在嘴边,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本想义正言辞的反驳自己也没有!
奈何魂穿盗圣八年,他可是把江湖那些传言全都给坐实了一遍。
“我早从良了....”周寂躲在一边,小声嘟囔道。
怀里的藤蔓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枝叶拍打花盆边沿,还不忘分出一缕,轻轻抚摸周寂的胸口,好像是在安慰他一般。
徐凤年虽然相信周寂对自己没有恶意,但对于其他人还是怀有本能的戒备,迟疑道,“阁下也在找我?”
南宫仆射沉声道,“我想进听潮亭。”
哦~原来是有求于人。
徐凤年放下心来,脊梁骨也硬邦邦的支棱起来,挑眉道,“我是徐凤年又不是徐骁,你要进听潮亭找他去呀?”
南宫仆射闻言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就在这时,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刚刚那群贼寇卷土重来,足有二十多人。
“你刚没杀他们啊?”徐凤年看着围拢而来的骑兵贼寇,傻眼道。
周寂摇了摇头,“若非迫不得已,我不喜欢杀人。”
此话一出,南宫仆射、徐凤年还有老黄都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说话间,围拢的骑兵分开一个缺口,刚被南宫仆射击飞的贼寇首领灰头土脸的从中走出,这位外形凶悍的络腮胡满脸忌惮,气势上明显‘谦逊’了几分,再没有之前那样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冲动。
从怀里掏出一副卷轴,展开一看,却是一张栩栩如生的徐凤年画像。
徐凤年目光一凝,心里同时阴沉了几分。
昨天在破庙、刚刚在芦苇荡空地,对方都还没有自己的画像,很显然,这是有人才给他送来,能有这份能量,又能随时监控自己行踪,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北椋军中,有人想借楚国余孽的手,杀他!
“嘿~还真挺像。”周寂左右看了一眼,忍不住笑道。
贼寇首领满脸忌惮的看着周寂,以及他身旁的南宫仆射,“徐骁凶残,乃天下之敌,二位身后那人便是徐骁之子徐凤年,还请两位让开路,算我等欠二位一个人情,他日必有厚报。”
南宫仆射转身看向徐凤年,双手搭上双刀,压低的斗笠遮挡视线,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徐凤年吞了口唾沫,没看懂对方是想做什么。
“我帮你解决他们,你帮我进听潮亭。”南宫仆射沉声道。
吓死我了....徐凤年松了口气,摇头道,“有老周在,就算你不出手,他也会帮我。”
周寂看了眼南宫仆射,又看了眼徐凤年,笑道,“我又不是你保镖,我们只是同行,你的原话是‘让我和老黄一路随行’,如果他们杀你,我倒是可以讨要你的尸体,带去椋州城。”
南宫仆射斗笠遮面,露出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微笑,徐凤年见状好像明白了什么,苦笑道,“行行行,我答应你,你帮我解决他们,我答应你进听潮亭。”
贼寇首领暗道不好,连忙扯出大义,想劝两人不要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但见南宫仆射缓步走来,贼寇首领紧了紧手中的宽背砍刀,一咬牙,恨声道,“上!全给我杀了!”
老黄拉着徐凤年往旁边躲开,周寂和南宫仆射擦肩而过,白色飘舞的发带撩过耳畔,回首间,白衣翩翩,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