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北泽知道自己该走了,抿了抿唇,又缓缓回到病床前。
贝蒂看着他,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没来由地脸颊开始发烫。
果然,男人一手按在床头,缓缓倾身下来,薄唇克制着印在她额头。
只一下,浅浅轻触,便起身离开。
他温柔地叮嘱:“记得好好吃饭,赶紧把身体养好。”
“嗯……你照顾好女儿。”
“放心吧。”
他转身朝窗台走去。
从哪里来的,就得从哪里离开。
贝蒂看着他腿部动作不利索,暗暗为他捏一把汗,担心他一不小心直接从三楼摔下去。
虽然摔不死,但万一再来个骨折外伤,又得遭罪了。
好在,宫北泽顺利地翻出去。
隔着玻璃,他还对女人摇了摇手。
贝蒂也对他摇摇手。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爬楼也是一样。
宫北泽的伤腿勉强支撑着从三楼下到二楼,便再也撑不住了。
可他又不能吊在二楼,最后索性一咬牙直接从两三米高的空中跳了下去。
还好下面是草坪,他落地时身体一滚卸去了部分惯性,人摔在泥地上只是弄脏了衣服,把草坪压塌一块。
躺在地上,看着三楼的窗户,他不知回想到什么,竟傻子一样痴痴笑了。
回到酒店,他刚进门萨拉便飞奔过来:“爸爸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里了?是去看妈妈了吗?”
宫北泽弯腰将女儿抱起,却连迈动步伐的力气都没有。
林助理看出他腿有问题,忙上前扶了把:“宫总,你的腿……你这干什么去了,衣服都弄脏了。”
“没事,等会儿说。”他给助理递了个眼神,抱着女儿缓缓挪到沙发上坐下。
“爸爸,你快回答我呀,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妈妈,我真的好想她啊。”
宫北泽把女儿放在腿上坐着,喘了口气才回答:“妈妈出差,还没回来,估计还得两三天吧。”
萨拉眉头一皱,不开心了。
“今晚跟妈妈视频聊天,你自己问妈妈好不好?”
“哎……又是视频聊天,只能看,又不能抱抱妈妈……”小小年纪的丫头,倒会像模像样地叹息了。
宫北泽心情好,因为跟贝蒂见过面,因为两人间的隔阂终于开始消融。
看着女儿嘟嘴生气,他也觉得可爱,宠溺地刮着女儿的小鼻头哄道:“告诉你个好消息,等妈妈出差回来,我们就能一起回国了。”
“真的吗?回爸爸的家?”
“嗯!”
“太好了!是妈妈跟你说的吗?她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晚上视频你问问呗,爸爸不骗人,不然变成小狗汪汪汪。”
“哈哈哈……”小姑娘被逗得仰头大笑,父女俩闹做一团。
————
医院里,贝蒂跟宫北泽见过面之后,心态想法也发生了变化。
她之前还是想尽量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毕竟她跟女儿的未来需要保证。
可现在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离了婚,她打算彻底离开这里。
曾经家人是她最大的牵挂,可如今成了她最大的伤疤。
远离他们就是远离伤害。
想明白这一切,她马上给自己的代理律师打了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一切以迅速离婚为目的,至于那些财产分割,她都不在意了。
谁知,当她豁出一切后,事情发展又有了变化。
律师那边反馈,安东尼愿意离婚,但唯一要求就是她放弃诉讼。
贝蒂大吃一惊,她还以为安东尼的家族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他打赢官司。
以他们的财力和权力,若真要硬刚到底,是有胜算的。
只不过代价有些大而已。
看来,经过这些日子的对峙,他们也在算账,显然是觉得继续闹下去不划算。
她没立刻给出答复,说要再想想,没想到下午便接到了弗兰克的电话。
“贝蒂,你的目的只是离婚,并不是要毁了他。当然,他对你几次动手肯定不对,可这些年我们毕竟也帮了你不少,能不能这事就算了?我跟他好好谈过,他同意离婚了。”
贝蒂没想到,会是弗兰克来跟她谈这件事。
她吃惊不已:“难道,你们已经公开关系了?”
“没,但他家里都知道了。”
“……”贝蒂咋舌,不知说什么好。
弗兰克又说:“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坦诚面对,或许根本不会有现在这些问题,是我们的逃避铸就了现在的错误。任何企图逃避的做法,都只会让这些错误继续延续,只有坦诚面对,经过这些阵痛,才会让一切平息下来。”
贝蒂听着这话,感同身受。
其实如今回想,她当初跟家里硬抗到底,就是认定了宫北泽不放手,结果又如何?
不就是那时候天翻地覆一番吗?
天翻地覆之后呢?一切还是要平息的。
她逃避了,换来了四年多的“安宁”,如今该来的,一点都没少,甚至加倍还回来了。
弗兰克见她一直不说话,大概也明白她在想什么,语调诚恳又认真地劝:“你也是……为了萨拉,跟那个男人好好在一起吧。你也爱着他,何必折磨自己,遵从自己的心意,开心快乐最重要。”
贝蒂心里早有打算,听他这么说,心境瞬间开朗:“好,就按你说的,安东尼同意离婚,我撤诉。”
挂了电话,贝蒂握着手机,好一会儿,不知该作何反应。
斗争了这么久,原以为还要继续斗下去,精疲力竭,千疮百孔。
突然,这一切就结束了。
笼罩许久的狂风暴雨突然散去,满天星光闪烁在眼前,她迫不及待地想找个人分享。
首先映入脑海的,便是那个爬窗户进来的傻子。
他上午离开后,发过信息,约好晚上跟女儿视频。
现在才傍晚,可她等不及了。
一想着她的宝贝回来了,就住在这城中某一处,她就很想赶过去紧紧抱着女儿,亲亲她娇嫩的小脸,吸吸她身上香甜的气息。
拿过手机,她按捺着有些激动的心跳,难得——主动给宫北泽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