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明白她的想法,不由得微微握紧贤王妃的手,声音微沉。
“阿沁,不要太妄自菲薄,即便你不是我,也可以做自己随心所欲的事。不管日子过成什么样,都是自己挣来的,不是别人赐予的。”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人多的是,逆境翻盘绝处逢生的人也不是没有。
“你说的对,日子是自己挣来的,但我的本事就那么点,守不住自身能力之外的东西……也怨不了谁。”贤王妃的目光沉寂了片刻,眼里又有了些许波澜,“多谢你此番安慰我,不过无需太过担心,如今一切我尚能承受的住。”
明明接连受到打击,贤王妃却对云苓温和一笑,反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我虽有痛苦煎熬,却不至于心灰意冷,更不会寻死觅活。”
“你平日里那么忙,为我的事也没能好好跟壁城和孩子们过个年,我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万万不可再为我心忧了。”
云苓心中有些许触动,贤王妃远比她想象中要豁达许多。
这两天她虽异常沉寂,可很快就振作了起来,既没有崩溃绝望,也没有歇斯底里。
此刻云苓才真正感受到,眼前女子那隐藏在平凡外表下的坚毅隐忍,不由得有几分欣赏。
她的担忧放松了些许,失笑道:“明明受难的是你,怎么反而安慰起我来了。”
“哪怕天塌下来,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世人多苦难,与他们相比我这般遭遇算不了什么,更不知多少人犹有羡慕。”
贤王妃撑着想起身,云苓赶紧在她腰后放了一个软垫,随后又帮她倒了杯温茶。
“你倒是乐观知足。”
贤王妃接过云苓手里的温茶,缓缓喝了大半杯,神色放松了些许。
“知足常乐,我不如你的本事大,也只能这般了。人若是贪得无厌,往往只会失去更多。以我的出身,能嫁给长旭本就是高攀,若不是当年我打马而过顺道抢走了他……”
云苓从容婵那里听闻过有关贤王妃夫妇的八卦。
听说当年,贤王因为人痴愚,在街上被胆大包天的封家纨绔子弟所戏耍欺负,身为步军副尉之女的沈沁纵马经过,恰好亲眼目睹。
那时沈沁并不知贤王身份,只以为封家子弟又在欺凌霸弱百姓。
她身为武官的女儿,当年也是性格仗义大胆,不敢得罪封家,于是便灵机一动,趁飞速打马而过之时将贤王一把拽上马背,在那群人没反应过来时扬长而去。
事后贤王道谢要报答,沈沁也不嫌弃他呆呆傻傻,见对方容貌清俊,一时兴起开玩笑要他以身相许。
哪料过了几日,家中当真来了一群人上门提亲,她才方知救下的人原来是传闻中的傻子贤王。
“那时我整个人都傻掉了,他当着许多人的面,执意要以身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简直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提起往事,贤王妃轻笑一声,目露怀念之色。
她靠在床柱边,如瀑的青丝垂下,显得一张脸削瘦苍白,透出几分憔悴柔弱,眼眸里却仿佛有着星光。
难以想象眼前这个模样端庄的女子在嫁做人妇前,也曾是个鲜衣怒马的英姿少女。
如果旁人不提的话,云苓根本不会想到贤王妃出身武官世家,甚至本有着不俗的骑术与箭法。看書溂
然嫁给贤王以后,却不得不栓起心爱的马儿,封存了珍爱的长弓。转而换上繁复的襦裙,梳起厚重的发髻,规规矩矩地学习做皇家妇的宫规礼仪。
云苓心下感慨,皇家的儿媳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想起逢年过节时那些乱七八糟的礼单与拜帖,她现在都还觉得心累。光是送礼就能弄得人一个头两个大,还要考虑对方的喜好忌讳,先送谁再送谁……
那些七大姑八大爷,直到现在她也没分清谁是谁。
每当这个时候,云苓就觉得做个孤儿其实也挺好的。
亏得萧壁城对她宠溺非常,不想学便不强求,转手交给乔烨去做,实在不行哪怕自己上也不难为她。
容婵和温怀瑜作为世家贵女,性子虽然一个呆一个怯,但自小耳濡目染学习这些,倒是游刃有余。
贤王妃就没那么轻松了,一个五品小武官的女儿,这几年竟是被那些繁重的王府庶务缠身,弄得生产时累伤了底子。
贤王妃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笑容渐浅,眸光也黯淡下去。
“侧妃之事原本两年前就该着手安排了,其实父皇私下也同我提过,是我见季母妃不问世事,长旭又依赖于我,便抱着侥幸心理一拖再拖。”
“不怕你笑,我曾贪心想过,若能为长旭生下儿子,贤王府的后院是不是就可以再也没有其他女人。”
云苓摇摇头,“这有什么贪心的,普天之下的女子谁不想这样?”
“话虽如此,可子嗣繁衍乃是天大的事,是我耽搁了长旭。”贤王妃浅浅苦笑,长叹了一声,“瑞王府里那一摔,大抵是老天在惩罚我吧。”
云苓不赞成这话,但也没有立刻反驳贤王妃。
这会儿男人为传宗接代而三妻四妾才是正常观念,想要改变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也是这个时代背景下,身为女子的无奈与悲哀。
云苓微微抿唇,待未来的某一天,她定要让大周施行一夫一妻制。
见贤王妃如此说,云苓便明白她是当真已经做好了接纳宋鹊羽入府的心理准备,没再多说。
她只重复叮嘱了一句,“宋鹊羽进门后,你千万要小心她。”
“我相信长旭,这辈子他都会对我好的,便是宋鹊羽进门也改变不了。”
贤王妃目光坚定,对丈夫的情意坚信不疑。
两个人说话不在同一频道,云苓心里叹了口气,终是什么也没说。
贤王妃身子虚弱,说了一会儿话后便睡过去了。
云苓回到靖王府,将贤王府的状况告知了萧壁城。
“世人皆苦,唯有自渡。”萧壁城颔首,轻声感叹,“二皇嫂的性子倒是豁达坚忍,比之世间众多男子也不差了。”
昏暗潮湿的矿道中,陆叶背着矿篓,手中提着矿镐,一步步朝前行去。
网站内容不对,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正确内容。少年的表情有些忧伤,双目聚焦在面前的空处,似在盯着什么东西。
外人看来,陆叶前方空无一物,但实际上在少年的视野中,却能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那像是一棵树的影子,灰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枝叶繁茂,树杈从树身三分之一的位置朝左右分开,支撑起一个半圆形的树冠。
来到这个叫九州的世界已经一年多时间,陆叶至今没搞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当自己的注意力足够集中的时候,这棵影子树就有几率出现在视野中,而且别人完全不会察觉。
真是悲催的人生。少年一声叹息。
一年前,他突兀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醒来,还不等他熟悉下环境,所处的势力便被一伙贼人攻占了,很多人被杀,他与另外一些年轻的男女成了那伙贼人的俘虏,然后被送进了这处矿脉,成为一名低贱的矿奴。
事后他才从旁人的零散交谈中得知,他所处的势力是隶属浩天盟,一个叫做玄天宗的宗门。
这个宗门的名字听起来炫酷狂霸,但实际上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宗门。
攻占玄天宗的,是万魔岭麾下的邪月谷。
浩天盟,万魔岭,是这个世界的两大阵营组织,俱都由无数大小势力联合形成,互相倾轧拼斗,意图彻底消灭对方,据说已经持续数百年。
在陆叶看来,这样的争斗简单来说就是守序阵营与邪恶阵营的对抗,他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这样的对抗大潮中。
历年来九州大陆战火纷飞,每年都有如玄天宗这样的小势力被连根拔起,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势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占据各处地盘,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矿奴就矿奴吧陆叶自我安慰一声,比较起那些被杀的人,他好歹还活着。
能活下来并非他有什么特别的本领,而是邪月谷需要一些杂役做事,如陆叶这样没有修为在身,年纪尚轻的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这一处矿脉中的矿奴,不单单只有玄天宗的人,还有其他一些小家族,小宗门的弟子。
邪月谷实力不弱,这些年来攻占了不少地盘,这些地盘上原本的势力自然都被覆灭,其中一些可用的人手被邪月谷送往各处奴役。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特点,还没有开窍,没有修为在身,所以很好控制。
九州大陆有一句话,妖不开窍难化形,人不开窍难修行。
想要修行,需得开灵窍,只有开了灵窍,才有修行的资格。
开灵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普通人中经过系统的锻炼后能开启灵窍的,不过百一左右,若是出身修行家族或者宗门的,有长辈指点,这个比例可能会高一些。
陆叶没能开启自身的灵窍,所以只能在这昏暗的矿道中挖矿为生。
不过矿奴并非没有出路,若是能开窍成功,找到管事之人往上报备的话,便有机会参加一项考核,考核成功了,就可以成为邪月谷弟子。
然而矿奴中能开窍者寥寥无几,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整日劳作,连饭都吃不饱,如何还能开窍。
所以基本九成九的矿奴都已经认命,每日辛苦劳作,只为一顿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