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家奴(1 / 2)

“赔钱货,死丫头,看老娘不打死你,让你偷懒。”马氏一手抓着一根半尺长的厚竹板子,一手揪着女娃的头发,挥舞着板子,一下一下地打在瘦小女娃的身上。

躺在炕上的枯瘦男人抖着手将土烟卷子放下,伴随着一阵嘶哑激烈的咳嗽声,他挣扎着挪动了下身子。

“行了,明天福婶子来领人,别被你打坏了。”

马氏一甩手,将人丢到了地上,扔了竹板,插着腰,喘着粗气,数落道:“老娘进了你们老刘家的门,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瘫的瘫、刁的刁、小的小,全靠我一个女人来养活。我的命好苦啊。”

‘哇哇哇’躺在炕上的小男娃被屋里的动静吵醒了,张着嘴开始哭嚎。

马氏一脚踢向地上的女孩,骂道:“没听见宝儿哭呢,把锅里的蛋羹儿喂给他。”

女孩一脸木然,挣扎着起身,抱起床上的孩子去了厨房。

漏了缝的屋顶、灰扑扑的墙和坑坑洼洼的地,马氏一屁股坐在炕上,脸上尽显绝望之色,她马二姑怎么就活成了这样。

男人叹了一口气,小声安慰:“是我没用,对不住你。桃儿长得周正,你明天给她好好拾掇下,管事的未必看不上她。等她能当差了,咱家也能多个进项,日子会好起来。”

马氏撇撇嘴,就刘桃儿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死样子,谁能看得上,拉倒吧,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刘桃儿抱着弟弟坐在灶膛里的木头小板凳上,拿着鸡蛋羹,他一小勺,她一大勺地喂着。脑子里盘算着自己的出路。

她穿来快一个月了。怨不得原主刘桃儿想不开跳了月儿湖,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首先,这一家子几代都是主家司徒家的契约奴。而且还是混得最惨的那一波。她爹原先在车马房当差,是个小小马夫,跟着主家公子小姐出门,不光有一份月钱,还时不时能得几个赏钱。

这马氏是她继母,早先是主家院子里的三等洒扫婢女,四年前,年龄到了,被管事的随意配给了刘大这个鳏夫。

马氏心里虽嫌弃刘大年纪大,但刘家家里干净,除了一个原配留下来的女儿,上无公婆要伺候,下无叔姑要照料。刘大人老实憨厚,她一进门就掌了家里的钱袋子,第二年就怀了,第三年就给刘家生了个大胖小子。日子也算过得顺遂。

事情坏就坏在去岁初春,刘大驾着马车随李姨娘去庙里烧香,回来的时候就剩了个空马车,李姨娘不见了,据说是跟人跑了。主家一顿大板子打下来,将刘大这壮年汉子打得半身不遂,瘫痪在床。

家里没了进项,又要延医请药,一家四口坐吃山空,马氏只得扔下不到半岁的儿子,花了些银钱求了相熟的管事,进了府里最低等的洗衣房,日日埋头洗衣,累得腰酸背痛,头晕眼花。

当然,那脾气也是一日日地见长,当家的不能骂,儿子舍不得打,只能将继女当成了出气筒。

可怜的刘桃儿,不过7岁的女娃儿,每日里不光要洗衣、做饭、打扫、喂鸡,还要伺候瘫在炕上的爹和牙牙学语的弟弟。全家的家务活儿全都压在了她身上,整天忙得团团转,却还要当个撒气包。

一时想不开跳了河,咽了气。机缘巧合之下,刘宓这个现代游魂穿了过来,附了身。

她这游魂可不是白当的,飘在居民楼里蹭着看过的电影电视剧不下百部。结合当前时代背景,再稍稍打听一番便明了,作为一个第四代契约奴,她唯一的出路,那就是早日进府当差。

逃是不可能的,没户籍,没路引的她,就是一逃奴,被抓是分分钟的事儿,等待她的就是一个死字。

且不说她逃跑成功了,一个7岁的女娃,拐子,骗子,强人说不定在哪儿等着她。她赌不起也不敢赌,怕沦入比这更悲惨万分的境况。她惜命着呢!

第二天一大早,马氏就指挥着她烧了一大锅水,将她按在澡盆里狠狠地搓揉了一顿,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套干净整洁没补丁的衣裳给她套上。

嘴里叮嘱着:“这衣裳是前院小杏花的,你可别给弄脏弄破了,要不然老娘扒了你的皮。”

刘桃儿的衣服都是过了好几手的,不是马氏从洗衣房里捡来的破布烂衫,就是别人给的,东拼西凑,缝缝补补将就着穿。

今儿个是府里来挑人的日子。对于他们这样的家生子而言,可是一辈子的头等大事。

一番收拾后,马氏带着她去了前院。

前院住的都是府中有头有脸的掌权人物,人人都能得一个一进小院儿,处处干净整洁,透着一股子清爽气儿。

不像他们后院,一个院中挤着三四户人家,东一堆木头,西一坨草料的,还养些鸡鸭牲口,那股子味儿,将刚来的刘宓呛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待她们到了地儿,小林管事家中已经聚集了好些人。

等了一刻钟,福婶子带着两丫鬟坐着软兜子到了。

众人纷纷迎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好一阵问好。

福婶子下了软兜子,在小林管事家的堂屋里坐定,也不废话,给身边带着的小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穿翠绿色衫儿的丫鬟就站到院子前,指挥着一帮小丫头站成两列,五人一队带着进屋给福婶子挑。

这福婶子是司徒家当家夫人身边的大嬷嬷之一,管着院子里的人事。

这么些年下来,也是练就了一双利眼。

刘桃儿站在第二列的尾儿,轮到她时,福婶子的茶已换了两盏。

“抬头。”

“伸手。”

“走几步。”

大伙儿一举一动皆听从福婶子的口令。

“第一个,第三个,第五个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