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
毌丘俭闭上眼,把公文递了过去,艰涩地吐出一句话:
“襄阳外围已经被陆逊破了。”
樊城与襄阳只有一水之隔,就算是陆逊围住了襄阳,就算是樊城只能光看着,但好歹也能看着。
至少连看带猜,也能随时知道襄阳的大概处境。
襄阳是以水军的水寨为外围,再加上襄阳墙高池深,可为依托。
按理说,吴军想要攻破水寨,也不件容易的事,至少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只是让魏军没有想到的是,吴军竟是在围城之初,就立刻挑选出精锐,在夜里突然袭击水寨。
让襄阳城内外皆是措手不及。
城内的守军和一水之隔的樊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襄阳城外的水寨火光冲天,震天的喊杀声整整响了一夜。
樊城的守军是过不去,城内的守军是不敢在夜里开城门支援。
等到天亮时,水寨虽未全部易手,但大势已去,就算是城内的守军出城,也无力回天了。
毌丘俭久镇荆州,自然对襄阳的地形了然于胸。
百余丈宽的护城河,再加上又是与汉水相连,吴军自然没有能力填塞。
但襄阳城失去了水寨之后,襄阳城宽大的护城河,就成了吴国水军的天下。
可能唯一让吴寇水军忌惮的是,一旦越过护城河的中线,靠近城下,城头守军可以直接用箭羽压制。
但这最多不过是聊以自我安慰。
襄阳城三面环水,南面靠山的巨大地理优势,其实绝大多数时候是针对来自北方威胁来说的。
在面对自南而来的吴寇强大水军时,三面环水反而成了敌人的助力。
而唯一可以防备南边的城南群山,在汉水被吴寇阻隔之后,已经发挥不出它应有的作用。
毌丘俭已经可以想像到襄阳城此时的困境,面色难看之极。
“使君,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回师救襄阳?”
左右看完公文,皆是大惊,连忙问道。
“不成!”毌丘俭闻言,断然摇头,“说不得对岸的冯永,此时等的就是这一刻。”
“那我们怎么办?”
毌丘俭长叹一声,面有苦涩之意:
“唯今之计,只有向许昌求援……”
说实在的,自从二十年前,他成为曹叡的文学掾以来,一直都算得上是顺风顺水。
毕竟年少得志,未免就存了几分傲气。
就算是这几年大魏的势力,在荆州南边不断收缩,他亦认为这是大势所迫,非他本人之过。
对上冯永,毌丘俭自认为已经算是非常重视了,不但亲自率军过来,而且还不断告诫部下,不得掉以轻心。
没曾想此时看来,自己还是过于托大了,低估冯永与陆逊二人。
冯永与陆逊的联手,才刚刚露出威力,就已经让毌丘俭感到了深深的挫折。
左右想起毌刺史领兵过来前,曾说过的话,忍不住地提醒道:
“可是使君说过,许昌那边……”
毌丘俭摇头,打断了左右的话:
“此一时彼一时,既然我在此处脱不开身,那么至少也应该让大将军再另派他人前去樊城,主持南边之事。”
“好了,不要再多说了,拿笔墨来。”
就在毌丘俭的求援信才刚刚送出去的时候,襄阳被围的消息,已经在许昌的朝堂上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大将军曹爽,拿着宛城送过来的急报,肥胖的身子微微发抖,脸色发青,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毌仲恭前些天,不是才送了战报过来,说荆州无忧吗?!怎么现在襄阳就被吴寇围了?”
“到底是谁在谎报军情,到底是谁!”
大将军的咆哮,在朝堂上回荡。
坐在龙椅上的魏帝曹芳,看着大将军神经质般的叫唤,稚嫩的小脸露出有些害怕的神色。
只是曹爽这几年以来,独专权势,行以骄奢,变易朝典,政令数改。
又淫先帝所遗才人,遣太后别居。
威信未立,然人心却已渐失。
除了年幼的天子不知事,见大将军发怒,心生惧意之外。
剩下的坐在下面的诸臣,绝大部分皆是垂首不语,充耳不闻。
堂堂大魏大将军,颇有些狂怒无能的意味。
就连平日里跳得最欢的台中三狗,一时间也是想不出一个应对之策。
没办法,论起争权夺利,卖官鬻爵,他们是一把好手。
但真要论起军阵之事,曹爽也好,三狗也罢,哪一个真正领过兵?
最终还是名义上掌全国兵马的太尉满宠站了出来:
“大将军,前线战事,瞬息万变,今日无忧,未必明日就无事。”
“更别说按荆州战报,此次乃是冯永与陆逊联手来犯,南北夹击,此二者,皆乃贼军最善用兵者。”
“毌仲恭虽有名声,然则希于战事,经验不足,如何能同时挡住此二贼的进犯?”
“今荆州事急,朝廷当立刻设法救之,而非是在此时追究前方将士之罪。”
满宠已经八十有余,自从被曹爽从淮南调回来,给王凌让道以后,已经渐渐变得老态龙钟。
如此年高,又位居三公之位,即便是曹爽,也要在表面上表现出尊敬之意。
曹爽听到满宠的话,大概也觉得自己方才是有些失态,他缓了缓情绪:
“太尉所言甚是有理,只是如今,这援军当从何处调之?”
淮南战事方了,倒也不是不能调动,但是不能太多。
毕竟以吴寇在荆州的举动,谁也不知道孙权会不会突然再次袭击淮南。
而且从淮南调兵过去,路途遥远,时间太久,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来得及。
冯永和陆逊的联手啊,谁敢小视?
“宠以为,可让许昌中军前往。”
曹爽一听,脸色就是变得难看起来。
禁军确实是最合适的,同时作为战略机动,禁军确实也是担负着对边军支援的任务。
但曹爽现在根本不敢把自己手里的禁军调离许昌。
事实上,若非今年战事再起,他已经打算建议天子东巡,前往大魏五都之一的帝乡谯县“暂住”。
能离洛阳多远就有多远。
这也是为什么荆州一出事,曹爽就如此气急败坏的原因。
因为荆州战事失利,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南阳可是许昌东南面的屏障啊!
若是没了南阳,再加上西北面的洛阳,那么许昌可就要面临最恶劣的情况。
到了那个时候再东巡,此与先帝离开洛阳时何异?
“大将军,这一次西贼与吴寇联手,一起进犯我大魏,吴寇犯淮南荆州,西贼犯河内武关。”
“此正值大魏危急存亡之时,太傅已经从洛阳派人过来,欲与大将军商量破贼大计。”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立刻变得骚动起来。
曹爽同样是有些不可置信:
“司马……太傅派了人过来?”
“正是。”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