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弯突然就哑了。
高炜毅说过,吴棣一因为妈妈的事,恨他爸爸,可是这样说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不是......有点过了......
“我爸这一辈子,眼里只有钱,他总说自己一个穷山沟里出来的,要想过好日子,只能拼了命往上爬,我妈,还有李群的妈妈,都是他向上爬的梯子而已。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感情,没有亲情,只有冷冰冰的钞票。”
吴棣一的声音冷得快要结冰,手指抚摸着斑驳的墙壁:
“我不用他的钱,也不愿意见他,我希望他能孤独终老,我希望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能好好忏悔自己的罪,能真心实意地对我妈说一句对不起。尽管她已经不需要了。”
林月弯默默听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眼底有点发酸。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这么多话,这么多扒开伤疤,鲜血直流的真心话。
“那......李老师呢?你愿意叫他哥哥,你们感情应该很好吧?”
“是,我爸再婚后,我就不爱开口说话了,每天都浑浑噩噩,闲着没事,就用刀划伤自己,觉得特别爽。”
吴棣一掀起卫衣的袖子,小臂内侧,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刀痕,虽然都已经结疤,但看上去还是触目惊心。
“我那时候小,我爸顾不上管我,我那个后妈,就更不用说了,根本不和我说话。是李群,他大学放假回来,看我每天不开心,就决定带我出来住,我不懂事,他也不会照顾人,我们两个就这么跌跌撞撞,一起住着。”
吴棣一说着,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他是我唯一的家人,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是啊,血缘关系是命中注定的,但人心所向,是不能被任何东西左右的。
那个时候,二十出头还在读大学的李群,牵着小小的吴棣一,用自己不成熟的肩膀,给这个异父异母的弟弟,撑起了一片天。
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子,过上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林月弯伸出手,手指触碰到那些骇人的疤,心里一阵发冷。
“老吴,你......”
话没说完,窗外的鞭炮声突然响起来了。
这里是老小区,墙壁窗户的隔音都很差,外面的鞭炮声传进来,就好像在耳边炸开似的。
林月弯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下意识地就往前扑,这一扑,正好钻进了一个宽厚高大的胸膛。
她抽了抽鼻子,萦绕身边的柑橘香味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赶忙退后一步:
“对不起啊,吓死我了......”
这小声的自言自语,被鞭炮声淹没,好巧不巧,又来了几声烟花升空的巨响,比鞭炮还吓人。
“啊......”
刚刚的惊吓还没缓过神来,这又来一下子,林月弯皱着眉头,心慌的厉害,突然,一双宽大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吴棣一站在面前,神色平静,丝毫没有慌张,修长的小臂伸过来,手掌轻轻地,盖在林月弯的耳朵上。
他的手心冰凉,像是被冰浸过一样,碰在耳垂上,凉凉的,不知怎么,她突然就踏实下来了。
好像这股冰凉,有让人安心的力量。
“没事,别怕。”
鞭炮声不停,烟花轰然升空,不知是哪个纸屑落在楼宇之间的电线上,这一短路,房间里砰地一声,全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