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正在狂奔。
甚至为了速度,在这秋风中,都一把扔去了背着的行囊,只为减轻战马的负担。
他不敢回头,更不敢多停留一会儿。
此人,赫然是翟大师。
他乃整个睢阳郡,堪称本事第一的假账高手,寻常人压根看不出问题。
当柳大山找到他,将他好吃好喝供着,要他做假账,还是有关于育婴堂领养的孩子时。
那时,他便猜到了一些。
但这东西,只要柳大山开了口,他就没法拒绝。
否则,那迎来的必定是灭口!
之后,双方就保持着一定的默契,他不问,柳大山也不说,但他心里就跟明镜一般。
良心?
这东西值几个钱?
他若敢报官,柳大山第一个不会放过他,况且,这睢阳城内报官真的有用吗?
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直到他听闻,活阎王来了育婴堂,要走了账本。
令大楚思正算无道吐血,鸡兔同笼问题,挥手可破的人,还搞出了植树问题,这令他钻研数月,却毫无思绪的人。
他清楚,账本一定会被看出端倪。
更何况,他翟大林自认不是好人,但也并非绝对的坏人,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他有点良心,但不多。
因此这账本,他很隐晦的动了一点手脚,一般人看不出来,但落在高手眼中,一定会被看出来。
“老子虽不是好人,但也不是毫无人性的畜生……”
他一阵喃喃自语。
“……”
睢阳城。
郡守府。
大堂内,伴随着高阳这一番话,骤然陷入了安静之中。
上官婉儿盯着高阳,呢喃一声,“柳大山可以欺骗,但算学不会骗人?”
“高阳,你的意思是这账本,能勘破育婴堂的真假?”
高阳点头,一双目光极为深邃。
他想到了那个递给他一颗糖,自称“幸运儿”的安安,接着缓缓的道。
“天底下什么都能骗人,生活可以骗人,妻子可以骗人,但唯独算学不会。”
“算学一道,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否则纵然逼死自己,那还是不会,数字永远不会骗人。”
“这些孩子不可能既送到了好人家,又送到了别的地方,这柳大山走的不是破罐子破摔,那经不起查,流民孩子有姓名,所以上面很多信息都是杜撰,顶替,但既然是假,一定就会有破绽!”
“是真是假,本官一看便知!”
高阳说完,直接打开了手中的账本,翻阅了起来。
事实上,他在马车的时候,便想拿起一看,如此心中便能知晓育婴堂真假。
只是,他在犹豫。
有些事,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旦知道,那就必须要做出选择,因为有些真相注定是残忍的。
育婴堂的一切,超出了他的预料,那些孩子是真心尊重柳大山,这一点演不出来。
那柳大山一定是对他们极好。
这若是真,那自然皆大欢喜。
但这若是演出来的,十年如一日孩子来了又送走,却始终如一,无一例外,时刻编织着一个谎言,以应对有可能的突发调查,这件事就会变的十分可怕。
而要这么小心遮掩,理由也无懈可击的秘密,其背后又隐藏着怎样惊人的真相?
流民不远跋涉几百里,前去长安城状告育婴堂,却在西厂的监察之下,诡异的失踪了。
换而言之,育婴堂若真有问题,那这件事涉及到的就不止是睢阳郡,长安也有权势滔天的人,在守护着这个秘密!
因此,这册账本他不愿翻。
瓦罐坟的事,睢阳问政,这说白了,不过是降维打击!
他乃女帝钦点的钦差大人,当朝六部尚书之一,定国公之孙,女帝身边第一重臣,杀几个罪证确凿的县令,乃至郡丞,这算什么事?
并且,他还以清水县令李文正,给自己制造了发难理由,他也得了民心。
育婴堂这事,远远比想象的棘手。
高阳目光看过去,一个个名字,因何送入育婴堂,时间几何,全都映入他的眼中。
高阳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纵然是一向单纯的绿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她也小心的盯着高阳。
最后,在上官婉儿等一众人的目光下,高阳缓缓合上了账本,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基本可以确认,育婴堂有问题,先前的这一切,柳大山全是演给我们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