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妙妙解释她和播音员关系的时候,扬声器里传来一段对话。“魏丽娜,是我撒野,还是你撒野?记住你的身份,你是老师,我是学生,师生不是上下级……”
“……”
“你要搞清楚,高中是选拔教育阶段,不是义务教育阶段,人家考得好,凭自己努力分到实验班,你考得不好,只能进普通班,这有啥不公平的?”
对于高一一班的人来讲,前面一男一女的声音很陌生,但是后面这个人的声音……他们很熟悉,正是高一一班班主任赵荣宝。
这……啥情况?
听钱三一讲题的人都跑去门口竖着耳朵听广播了,只有邓小琪还双手抱拳,眼里满是小星星地盯着她的男神。
“精英中学的同学们好,我叫林跃,是新来的转校生,上面的话,是我在高一年级办公室和高一一班班主任赵荣宝的对话,他说,通过成绩分实验班和普通班很公平,那么我想问问校领导,如果一位同学中考的时候生病了,因为发烧感冒,胃痛肠炎发挥失常,因此被分到了普通班,没有得到因材施教,而实验班里的学生却因为个人原因成绩下滑,跟不上教学进度,成了不如普通班尖子生的差生,那让他继续呆在实验班,是不是对普通班尖子生不公平?所以,既然学校是唯成绩论的选拔机制,就请按照每次月考成绩排名,让该上的上,该下的下,是吧,赵荣宝老师?”
我勒个去……
林妙妙往上推了推近视镜,刚才她还在跟江天昊谈论他,这就说曹操曹操到了?关键是吧,他可太能作妖了,敢跑到广播站叫板老师,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她把椅子一推,站起来就往外跑。
江天昊在后面喊道:“林妙妙,你干什么去?”
“我干什么去?当然是去广播站了。”
江天昊打量一眼窗外,走廊里站了一排同学,都竖着耳朵在那儿听。
他很不爽,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觉得这样挺好,要问为什么,答桉很简单,林跃把广播站的人赶出去,利用广播设施私自发言,这可比在宿舍楼顶撞李道奎的行为更恶劣,校长会放过他吗?怎么可能!
“哎,你们干什么去,钱三一还没讲完呢。”
听到讲台上传来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只见心目中的女神正眉头紧锁,一脸幽怨地劝那些被广播吸引的同
学收心,继续听她的男神讲解题目。
钱三一其实挺不爽的,一个人继续在黑板上写答桉,没人互动,毫无疑问很没意思,别看他每天一副谁也不CARE的高冷学霸脸,但是在博学多识这方面,他还是希望得到身边的人认可和仰慕的,就像他一直把蒋昱文当成偶像那样,不然也不会天天好心地给大家科普,还在用计算机玩游戏的问题上跟江天昊较真了。
至于邓小琪……选择性地被他忽视了。
眼见没人回来,他把粉笔往讲台一丢,朝自己座位走去。
“别走啊,钱三一,题还没解完呢。”邓小琪一脸渴望地看着他的背影。
“明天再说吧。”
钱三一看都不看她,拿起书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邓小琪瞥了一眼广播站的方向,恨透了那个搅了钱三一授课的讨厌鬼。
另一边,普通班的走廊上,一些学生也在指指点点。
“我觉得他说的还蛮有道理的。”
“我也觉得他说的没错,既然学校分实验班和普通班,二者教学质量不同,那就看成绩一月一换,能者上弱者下,这样才叫公平。”
有平时畏缩的学生拿着笔记本在教室门口说:“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道者,不可令其困厄于荆棘……”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进屋去。”
便在这时,办公室的门打开,赵荣宝、魏丽娜、田珊珊等好几位老师走出来,对着走廊上起哄的学生一通呵斥,唬的胆小鬼们蔫头耷脑回了教室。
他们可不是林嚣张,敢跟老师作对。
赵荣宝往前走了两步,扒着走廊扶手往上下左右看。
他管得了眼前的学生,但……楼上高三的,楼下高二的,还有操场和楼前广场上的学生……老师几个,学生几百,怎么管?
既得利益者从不抱怨!可是十几个班也就两个实验班,林跃的话肯定会挑动普通班学生的情绪,影响他们的心思,校长必被惊动,而他……可以说是这次事件的核心人物,约谈是跑不了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林跃弄到广播站播放。
一个月调一次班?
人员频繁流动,会对教学工作带来很大的压力,老师连学生的情况都摸不清楚,怎么因材施教?
可你要是不这么搞,那就是不公平,不公正,就算普通班的学生不敢多事,那家长呢,家长找到校长问这件事,尤其是普通班的尖子生家长来学校讨说法,甚至去教育局闹,该怎么办?
魏丽娜和李彬为赵荣宝默哀,田珊珊则气得不行,认为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林跃极度缺乏管教。
校长办公室里。
头大脸小五官挤在一起,上下眼睑浮肿严重的谢维州正在大发雷霆。
“这个林跃,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个林跃?”
办公桌那边是唐元明,本来他是坐在椅子上的,现在坐不住了,带着深深的惭愧站起来,弱弱地说了一句“是他”。
他和李道奎交涉完毕后离开男生宿舍楼,考虑到中午谢维州不在学校,回家吃饭了,就想下午说床位的事,谁知道上完第一节课来到校长室发现人不在,一问才知谢维州去教育局开会了,要晚一点才能回来,他只好去忙自己的,等快放学了,第二次来到校长办公室,刚好堵到开完会回来的谢维州,结果俩人坐下没说几句话,外面就闹出这样一幕。
他恨不能在地上跺出一条缝钻进去,被这个表侄气得血压曾曾地往上窜。
一中考成绩全年级倒数的家伙,非要去实验班,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被赵荣宝怼回去不甘心,又跑到广播站搞扇动演讲,很难想象,林强那么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居然生出这么个超能作妖的儿子。
“听听,听听,他说的什么话,早知如此,前几天我就不该同意他的转学申请。”谢维州气的鼻子都歪了,手指用力敲打着光可鉴人的办公桌,身为一个校长,面对家长说场面话时,‘素质教育’,‘不唯成绩论’,‘每个孩子都是好样的’,这种话那自然是没少说的,但都是大话,空话,官话,套话,掐尖儿搞实验班是每个学校都在用的明规则,但是在一些高大上的场合,就得用‘因材施教’来包装,来回怼大众的质疑,现在林跃把赵荣宝的录音弄到广播站播出来,就相当于诚实的小孩子戳穿皇帝新衣是光屁股的真相啊,他这个场面话,漂亮话,大话,空话讲得最多的人,心里当然不会好受。
抛开立场讲道理,唐元明还是挺佩服表侄敢向权威问责,敢对不公发难的勇气的,作为教历史的老师,自觉比教数学、物理、政治的那些老师更有思想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过他也能理解,学校最喜欢两种学生,一种是听话的,一种是成绩好的,而这两点,林跃一个都不沾边。
“校长,你先消消气,消消气。”
“我消什么气?”谢维州吹胡子瞪眼看着他,手往广播站的方向一指:“你带来的学生,先把他从广播站弄出来,我再跟你算账。”
好嘛,真生气了。
话讲到这个地步,唐元明还能说什么,蔫蔫地应了一声,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离开校长室,往广播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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