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视角来看,自己大概是相当于什麽心理准备都没有做好,就提前被人判决了死刑——甚至就连这个形容都太宽松了。等于是被宣告死刑早已结束,自己就连逃过一劫的馀地都没有了。这是何等的生死无常。
不过,要是真的如他所说,这麽荒诞的事情在怪异世界里面也并不少见,那麽或许「时刻准备接受荒诞」就是合格的猎魔人所必须具备的素质。
我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了,冬车确实是一个成级别的罗山「无常」。
「若真是如此,你今后打算怎麽办?」我好奇。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冬车说,「不管怎麽说,现在的我至少还可以思考。换而言之,无论我是生是死,至少我的灵魂还残留在这片土地上。
「当然,从你们的角度来看,也有可能就连我自称的思考也是虚假的,是幕后黑手正在操纵我的嘴巴,做出这般对话……不过,我希望你们可以先相信我。」
「可以,我先相信你。」
我已经被他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所打动,对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彻底刮目相看。
「那麽,先回答你刚才问的,你是否可能已经死了的问题吧。」我说,「我判断不出你是不是已经死了。虽然我看到过你的讣告,但是那讣告也立马就消失了。说不定你正处于一种『未定』的状态。
「最起码,我从你身上感受到的怪异之物的印象,与其说是接近『行尸走肉』,不如说是接近像银月那样的妖怪。」
我是有意识往好的方向去说的。在扶风基地与他夜谈的时候,我确实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死相,而那种死相则由于我出言否定而淡化了。如果我的语言真的具有神秘的力量,那麽,现在说不定只要我对他说出一些吉言,事态就会再次出现好的变化。
「是吗……或许事态并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地步?」冬车也流露出了些许乐观的情绪。
「那麽,接下来劳烦你继续为我们带路。」我说。
「我明白了。」他点头。
我们继续深入迷雾。有着他的带路,以及麻早的回归之力的加持,周围的白色雾气似乎也在依稀变得更加浓重。这可能是我们确实有在深入迷雾的证据。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左右,前方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影子,看起来像是低矮的建筑物。
我们进一步地靠近观察。那些影子的真身果然是建筑物,确切地说,是用泥砖丶木头丶茅草等材料搭建而成的低矮房屋。从视野里的房屋数量和远处模模糊糊的影子来判断,大约有数十上百处这样的茅草屋,密集且毫无规律地搭建在山林的空地上。
这个地方会是古月村吗?可是月隐山城的掌柜和熟客有提及过,现在的古月村应该只有几户人家才对……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合理,古月村是在村民们集体搬迁之后才变成只有那麽几户人家的,在山里应该还有大量很久以前村民数量还多的时候留下来的房屋。
转头看了冬车一眼,他点了点头,肯定地说:「这里就是胡家村。」
在他说话的同时,从距离较近的一处茅草屋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老妪,她看到了我们,又仔细地看了一眼冬车,然后回身对着村子里面扯起嗓子,大声喊叫:「回来了,回来了!」
声音响起来之后,就有更多的人影从周围的茅草屋里面走出来。大约是十来个村民,岁数都比较大,就是其中最年轻的村民看上去也步入中年了——正当我这麽以为的时候,很快就又出现了一个远比那个中年村民更加年轻的人。
只不过那个人的打扮不像是村民,不如说是登山客。看起来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黑绿色的冲锋衣,脸色像是饱受不安和恐惧所折磨。他一看到冬车,便立刻激动地喊叫一声,往我们这边直奔过来,旋即又发现了我和麻早的存在,迟疑地停了下来。
冬车也看到了他,想要靠近过去。我反射性地伸出手臂,先把冬车给拦了下来。
这些村民,包括那个青年在内,给我的第一印象都与冬车非常相似。
他们统统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