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寨内静谧安宁,营地外喧嚣热闹,好似两个世界。
他带着亲兵走了一圈,检查了几乎每个哨位,这才放下心来。
远处的河面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惊呼,隐隐还有战鼓声传来。
李嗣本一惊,立刻登上了望楼。
浮桥之上,火把组成的长龙川流不息。本来挺有秩序的,但突然之间,就以不可抑制的趋势散乱了起来。
李嗣本的目光西移,只见上游漂来了密密麻麻的小船。小船上被人点燃了薪柴,一开始火势还很小,似乎被河风一吹就要熄灭的样子,不过随着船只渐渐靠近浮桥,火势就越大,渐渐要把整条船都烧成火球了。
“轰隆!”虽然相隔甚远,但李嗣本似乎听到了火船撞上浮桥的声音。
浮桥上人来人往,惊慌失措。
有人用长枪顶着飘过来的火船,不让它靠近。
有人着急忙慌地找水桶取水,浇灭浮桥上此起彼伏的小火苗。
有人拿斧子斩断浮桥上连接各船的竹纽,将着火的部分剥离出去。
似乎情况还可以控制?但现实很快给了他一巴掌。
战鼓声越来越近,数十艘高大的船只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慢慢靠近了浮桥。
密集的箭矢从船上射出,浮桥上无遮无蔽,痛呼惨叫声不绝于耳。
只一炷香的工夫,刚刚奋力控制了火势的士兵、民夫们就一哄而散,甚至因为争抢道路而乱作一团,不断有人摔进河里。
箭矢永无停歇,似乎还有强弩的声音,无情收割着浮桥上每一条还站立着的生命。
终于没人尝试救火了,也没人愿意留在浮桥上了。
战船上有水手下来,跳到浮桥上,挥汗如雨,用最快的速度拆桥。
箭矢掩护着他们,没人能通过死亡般的箭雨,即便身披重甲、扛着大盾,在强弩的射击下也不会有任何幸存之理。
“浮桥没了!”李嗣本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当年李光弼、史思明在河阳的攻防战。史思明在下游,趁着东风,在帆船中堆满薪柴、火油,逆流而上,直逼河阳桥。
李光弼早有准备,让士兵们用长竹竿远远拦住火船,然后用砲车轰砸史思明的舰船,一举摧毁敌军,保住了河阳桥。新笔趣阁
但河阳桥何其巨大,甚至能在桥上布满砲车。杨刘渡这边的桥太小了,而且他们准备也不足,遭致此败。
其实第一波的应对已经不错了。夏军的火攻之术并没有起到理想的效果,火势是有极大可能被扑灭的。奈何他们还有水师战船,不要脸地直接下场了,用弩箭虐杀浮桥上的军士和夫子,吓阻可能冲过来的守军,然后从容破坏浮桥。
“该想想对策了。”李嗣本下了望楼,直奔何怀宝的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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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等到敌军全部过河再破坏浮桥。”平阴县东北的营寨之内,邵树德一边吃早饭,一边和亲兵们闲聊:“我料晋军不下五万,多为能征惯战之士。若悉数过河,以目前的兵力,怕是吃不下,那时可就弄巧成拙了。”
李逸仙、杨弘殷、张温、董璋等人听得很入神,连连点头。或许心中有那么一丝不服气的感觉,但想想附近的兵马,也就两万余铁林军、一万余飞龙军算是能战的,其他什么护国军、坚锐军、忠武军、捧日军——算了吧,可能会帮倒忙。
况且,再等一段时日,晋人可能不止造好一条浮桥了。组成浮桥的船只可能也用铁链连接了起来,而不是竹纽。如果再狠一点,铁索横江,那麻烦更大。
届时进可攻退可守,即便铁索、浮桥啥的最终都被毁去,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撤退。
“有时候不能太贪心。”邵树德说道:“淄青、泰宁尚有众十余万,心有多大才把李克用全军放过来?”
众人闻言皆笑。
“大王,今浮桥已断,晋贼后援不继,他们会怎么做?”李逸仙问道。
“你说呢?”邵树德慢条斯理地吃着乳粥,问道。
“听闻晋人在杨刘渡南北两岸筑城,囤积粮草器械,这是给五万大军准备的,故粮草不缺,或有坚守之意?”李逸仙说道。
“坚守是死路一条。”杨弘殷道:“待义从军赶到,诸军合围,他们还能有活路?晋人再傻,也知道河南是咱们的地盘,拖的时间越长,我们的援军就越多。”
“李克用或会再找地方建浮桥。”张温说道:“他不会放弃过河的兵马的。”
“难。”杨弘殷摇头道:“虽然可以趁水师不注意,临时抢修个简易浮桥,但难以通过大队人马,难以输送大笔粮草物资。而且这种浮桥存在不了太长时间,一旦被水师发现,马上就会被摧毁。”
“若我是晋人,便直接南下,去朱瑾的地盘。或者东进,跑去青州。长期蹲在杨刘渡,不是个办法,坐吃山空。骑军还好说,跑得快,步军怎么办?”董璋突然说道。
邵树德放下碗筷,笑道:“这样就很好嘛,理越辩越明。既然可以猜测、预判晋军下一步的行动,那么就会做好针对性的部署。”
众人神情一凛,知道大王要给各部下达命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