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人也苦。在官庄中干个三年,就给他们落籍吧。你记下他们来的日子,三年期满之后,呈递名册给我。”宋乐吩咐道。
“遵命。”园坊使应道。
“一切走上正轨,看着就欣慰。”宋乐老怀大慰,道:“今夜便宿园硙中了,明日好好看看官庄。”
园坊使立刻遣人下去收拾房屋。
距离园硙一里的高头驿外,一支商队停了下来。
国道修通到怀州之后,驿站的生意愈发兴盛了。驿将迎来送往,忙的不亦乐乎。他曾经挥舞重剑杀人,如今主要工作是杀羊,似乎效率也挺高。
驿站内有酒供应,驿将家里自酿的。酒窖外还挂着两句诗:“莫愁客到无供给,家酝香浓野菜春。”
酒的名字就叫“野菜春”,味道一般,但很快售罄了,以至于进门的商人大失所望。
“没酒就算了,待明日到了怀州,可以敞开来喝。”康宾高吩咐道:“那十几只羊看紧了,今晚轮班看着,不许出错。”
随从们大声应下,很快安排了人员排班了。
康宾高看起来年岁不小,三十多的样子,长着一副典型的粟特人面孔,虬髯、高鼻、深目、绿眼珠。
他是康佛金的侄子,据说亲妹妹康氏在夏王府当侍女,不过他却不愿多谈此事。
驿将看了那十几只羊,啧啧称奇。
他正在处理一只羯羊。羊早就死透了,尖利的铁钩深入羯羊脖子,挂在一根木杠上。驿将用尖刀小心翼翼地刮着羊皮与羊身之间的肉膜,发出沙沙的声响。一边刮,一边回头看着新来的羊,看样子十分好奇。
“大食羊,从灵州送来的。”康宾高简短地解释了下:“河阳牧场要培育细毛羊,就爱用这种大食羊来配种。”
大食大尾胡羊的种群,如今已经在灵州扩大到千余只了。邵树德下令,拨出五百只送往各个牧场,与本地羊配种,繁殖培育新的羊种。
比如灵州就拿大食公羊做父本,当地数量庞大的河西母羊做母本,繁殖培育。
同州拿大食羊与沙苑羊配种,河阳这边拿大食羊与河东羊配种。
“原来如此。”驿将恍然大悟,道:“正月里有袍泽来找我喝酒,穿着羊毛衫,确实暖和。那羊毛我看着就挺细软了,这大食胡羊看样子更甚一筹。”
“那个羊毛衫所用之毛,应是取自东章羊,王屋那边培育出来的新羊,我有所耳闻。”康宾高说道:“东章羊现在有数万头了,但夏王不太满意,想要更好的羊毛。这些大食羊过来,分别与东章羊、河东羊配种,看看能不能弄出更好的细毛羊。”
“若此事能成,殿下功莫大焉。”驿将感叹道:“自古以来,没听闻过有人要给羊配种,夏王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君此言差矣。沙苑羊怎么来的?这可是国朝才出现的新羊,只不过拿来吃肉罢了。”驿站外来了一位文吏,高声说道。
驿将脸色尴尬,低声骂道:“措大似鸦,饥寒则吟,一会不给你上饭。”
康宾高大笑,摇了摇头走了。
看得出来,夏王在武夫心中的威望很高。每年都有武夫年纪到点,四十来岁退下来。有人拿了最后一笔遣散赏赐回家了,有人经营驿站,有人到地方上当乡里小吏——后两者在孟、怀、洛、汝、郑五州尤其多,毕竟原本就人烟稀少,容易安排。
西天的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但国道上仍然有车马经过。看他们行进的方向,似乎是往孟州而去。这是从河阳撤军南下洛阳?他有些奇怪。
唉,可别让晋兵南下打过来。河阳好不容易有如今这个大好局面,若毁在那帮匪徒手里,就太可惜了。
不过这个新驿道修得是真好,康宾高越看越欣赏。
宽阔、平整,还有些微弧度,下雨天也不用太怕。这会已经连通孟、怀二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了五月还会征发役徒,继续向北修,今年年底应该可以修到万善镇,那是天雄军的重要驻地之一。甚至可能修到万善镇以北十里的太行陉口,毕竟地势平坦,不需要开山凿壁啥的。
听闻河阳南城那边也在征发役徒,打算往南修三十里至洛阳。M..coM
这一段要难一些,但花个一年时间,差不多也够了。洛阳到太行陉口总计一百多里,用所谓的一等国道串联起来,非常合适。
商徒,就喜欢修路。修得越多,他们做买卖就越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