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一片沉默。
九锡者,即皇帝赐予臣子的九种器物。
其一是高规格的车马,与天子所乘御辇差不太多;其二是衮冕之服;其三是宫中悬乐;其四朱户,即大红色的门;其五是纳陛,即上朝登阶时特别开凿的陛级,可以理解为专用通道;其六是虎贲,即扈从卫士若干;其七是弓矢,特制的红色弓,黑色专用箭矢,可用来杀不义者;其八是斧钺,能诛有罪者;其九是秬(jù)鬯(chàng),祭礼用酒。
得了这九样东西,你再看看,和别的大臣们还一样吗?
看看身上的衮冕之服,再看看宫廷才有的器乐,身边甲士如云,可用弓矢、斧钺杀人,杀的还是不义之人、有罪之人,上朝时还是特殊通道,只有你一个人能走。
再加上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这特么的还是臣子?
“善。”何皇后只微微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她犹豫也不是舍不得给出这些东西,事实上她已经想通了,大唐迟早得亡,挡不住的,给不给这些东西都不影响。
她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当不了几天皇后了,而自己的命运还浮沉未定。
城楼下又想起了热烈的呼喊声。
皇后不看了,没什么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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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夏门观阅军礼在酉时结束了。
在这场活动中,文武百官就是工具人。他们在城楼上吹冷风,也不过就是让封彦卿引出那句话来罢了。
篡位三件套,第一件: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总百揆。
邵太傅已完成此项成就:相国,总百揆,诸道兵马元帅。
第二件: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第三件:加九锡。
今天一并给了。
当然,还得辞让一番。
邵树德回到长夏楼时,当场就请辞,这是第一次。
后面继续走流程。
说起来可悲又可笑,从西周时代起,“礼”之一字贯穿始终。发展到现在,就连特么的篡位也得讲“礼”。
邵树德怀疑是王莽发明的,然后经魏晋、南北朝、隋唐诸位篡臣演绎,流程已经完全规范化了,让人哭笑不得。
总比黄袍直接加身好吧!当年郭威披黄袍,也不知道有没有龙椅坐,仓促之下怕是没有,这可真是极致的简约风格。
上元节之后过了几天平静日子。
每日上朝下朝,群臣打卡上班,等着拿工资。邵树德则紧张地忙碌着,他天天坐镇枢密院,与诸枢密使一起梳理军队大事,推敲详细的操作细则。
有了想法,你要实施,就得制定出规章制度来。这个制度还必须做到很细,不能给别人留出空子。众人都是老行伍了,对军队那点事熟稔得很,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丘八们可以施展小聪明的地方给堵住了。
闲下来时,邵树德继续与皇后玩一些紧张刺激的小游戏。
皇后的礼服有十二纽,邵树德已经全解开了。
现在已经不满足于在双峰月上留下牙印,皇后甚至已经被迫中途换了一件蔽膝——蔽膝者,遮蔽大腿和膝盖的衣物,穿在最里面,有些类似围裙。这玩意,确实容易脏,脏了穿着还很难受,必须要换掉。
正月晦日,给假一天。
中和节,给假一天。
到了二月初五,九锡之物已经尽数送到了邵府——除了纳陛之外。
前来送器物的是老熟人刑部郎中王溥。
“我辞了,拿回去吧,这个月不要再来了。”邵树德正在看地图,随口说道。
“遵命。”王溥很干脆地应道。
“王侍郎,这几日我在想着整顿诸州兵马的事情,有没有兴趣到兵部任职?”邵树德问道。
王溥有些惊喜。关键时刻的果断投靠,终于换来回报了吗?
他是刑部郎中,到兵部多半是升迁,莫不是兵部侍郎?
“仆唯太傅之命是从。”王溥回道。
邵树德笑道:“让你去兵部,可不只是单纯酬功,要做事的。”???..Com
“明白。”王溥说道。
“我已经厘清了南衙禁军、北衙蕃兵,现在要整顿天下州县兵。”邵树德说道:“直隶道、关北道已经做出了表率,反响尚可。下一步我要收诸刺史兵权。”
王溥一凛,道:“殿下。刺史若无兵权,地方一旦有变,缓急之间,难以反应,恐酿成祸事啊。”
邵树德叹了口气,没说话,这是实情。
“你后天便去兵部上直吧。杜让能要从河陇回来了,他将是新的兵部尚书。”邵树德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禁军、蕃兵、州县兵,一样样整顿,千头万绪,牵扯众多,确实得好好计议计议。
(朋友写了本历史书,《犁汉》,就在起点。个人感觉非常好,是正经历史文,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