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建国之后,调任关北道转运使。
司马邺是专业官僚。干一行爱一行,到某地任职,就把屁股坐到某地。比如朝廷与关北道谈赋税分割的事情,就谈了很久,也没理出一个头绪来。直到这会战争动员,这件事就无限期搁置了,毕竟战争期间谈这事不合适。
「司马漕司该多出来走,其实这大漠景象,也挺有意思。」说话的是关北道都指挥使氏叔琮。
作为梁军降人,他能当上这个职务,不得不说是一场造化。但很多人不清楚这场造化是咋来的,很是纳闷。这小子在朱全忠帐下的排名也不靠前啊,怎么就被圣人看中了,当上了都指挥使,管理全道州兵。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禁军大将多多少少看不起州兵,也不太愿意来管理州兵。缺乏竞争,或许是氏叔琮上位的重要原因。
氏叔琮对这个职务非常珍惜。
没有赋闲过的人不知道歇下来的痛苦。平头百姓就盼着闲一些,轻松一些,但他们这种当过大将的人,平时前呼后拥,门庭若市,风光无比。可一旦赋闲在家、门可罗雀的时候,不知道有多痛苦。这种心理、地位上的落差,一般人很难接受得了。
因此,氏叔琮在过去一年多时间内,总体而言是非常卖力的。
他几乎每个月都要跑一个州,然后蹲在那里,狠狠操练军士,提高其技战术水平。
关北承平多年,曾经的州兵骨干被陆陆续续抽调走,剩下的人不说歪瓜裂枣吧,水平确实不咋地。氏叔琮上任后进行了大力整顿,他没有一点降将的那种小心翼翼,不合格的士兵滚出州兵队伍,不称职的军官或贬或裁,并大力提拔有能力的新锐军将,将全道三万州兵的风气狠狠扭转了一番。….当然,他这么做也是有代价的。
兵部官员数次上疏,言关北道有人举报氏叔琮任人唯亲,意图谋反。
这种级别的指控,老实说还是蛮吓人的。好在邵树德在听取听望司的奏报后,选择相信氏权琮,支持他大力整顿部伍——事实上他根本不相信一个梁军降将,能在关北龙兴之地造反,你在开玩笑?
邵树德的反应,让氏叔琮也有些意外,对这位新圣人的评价更高了一层,更加放心大胆地干了——虽然不知道是哪个人在举报老子,但全部狠狠操练就对了。
「氏都头,州兵汇集之后,还请约束部伍。」司马邺说道:「粮草转运之事,亦需贵部帮忙。」
「都是朝廷之事,谈不上帮不帮忙。」氏叔琮随口回道,目光却落在刚刚抵达的一队兵马身上。
这支一队轻装骑军,携长枪和骑弓,人数过千。
从远处的烟尘看,大部队应该还在后面。
「银枪军?」司马邺下意识说道。
「这不是银枪军。」氏叔琮道:「阴山镇军,从丰州赶来的。」
司马邺恍然大悟。
镇兵他是知道的,毕竟粮饷最终还是要由转运使衙门下辖的各个仓库拨发。但他还没当面打过交道,一时间没认出来。
氏叔琮静静盯着这些人看了许久,直到全部都过完了,方才收回目光。
「忠武军、淮西军,不太行啊。这个样子当镇兵,若遇到凶蛮点的胡人,岂不是让人嘲笑?」氏叔琮叹道。
「哪来的凶蛮胡人?」司马邺笑了:「阴山南北,全都是温顺无比的蕃人。」
「这正是我担心的。」氏叔琮摇头道:「家养的狗,总没有外面的野狼凶狠。这些年,阴山诸部一门心思做买卖,铜臭之气甚重,我看不是什么好兆头。庄浪氏、哥舒氏、浑氏等部酋豪,穷奢极欲,堕落无比。眼下年年征兵打仗,还好说一些,等到将来马放南山,战斗力会退化得很快。司马漕司也见过河西来的蕃人,与阴山诸部比,如何?」,
「河西蕃人……」司马邺仔细回忆了一下,道:「确实要更凶悍一些,可能是他们的日子太苦了。」
「河西道我稍稍了解了下。」氏叔琮说道:「河西蕃人原本就与朝廷不对付,后来被讨平,不得不臣服。但他们内部非常复杂,党项人最多,其次是回鹘、吐蕃,唱末、粟特、龙家、鞑人亦不少。即便有朝廷压着,但内部争斗依然很频繁。在北边,回鹘、鞑人也时不时南下劫掠,战争并不少。阴山诸部眼下这代人死光后,绝对拼不过河西蕃人。」·
「管那么远作甚?」司马邺笑道:「快去行营吧。」
柔州行营设在集宁县城内。
此时已经是旌旗林立,人喊马嘶。
禁军、镇军、州军、蕃军、土团乡夫在此聚集,一日多过一日。
而四通八达的驿道之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还在缓慢前行。
军事机器一旦开动起来,不见血是很难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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