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连夜赶到了?
还真是快啊。
越裳微微一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到了文崝的方向——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位文少傅眼下有些隐约的乌青,想来是一夜未曾休息好,为的恐怕也就是这件事吧。
没想到这位文少傅比想象中还要能干啊,那么看来,以后可以再“器重”他一点儿了。
越裳对此很是满意,毕竟现在军情如此紧急,她不过是昨夜才下了一个手谕,这李家父子居然就能够这么快地赶到这里来,那么可见在这件事儿上,不管是传手谕的人还是接手谕的人,都算是很难得了。
为着这份儿难得,她也得给点儿面子,至少,也要见见这传奇的李家三父子吧?
故此她当即微微一笑,抬了手:“准了。”
于是站在下头的那个机灵的小黄门便就立刻扯开嗓子喊道:“宣,李家父子觐见。”
虽然说那场令人惊惧的宫乱不过才只过去月余,宫中诸人经过太子少傅文崝的一番整治,却早已经焕然一新。
不消片刻,越裳这口谕就已经飞快地传到了宫门之外。
又过了没多一会儿,大殿的门轰然中开,李家父子三人从殿外鱼贯而入,对着越裳俯身跪拜,行了大礼。
越裳有心考验一番这父子三人的心性,故此便就故意等他们行礼毕,才慢慢说了声“平身”。
按说,这是十分的“怠慢”了,但这父子三人,不论是最为年长的李老爷,还是年纪最小的那位小李探花,俱都表现得十分平静,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一样。
至于年龄居中的那位,表现得更是可圈可点——这位从年纪看,想必就是小李的兄长大李探花。虽然说看着最为低调、但显然是其中最为沉得住气的一个,全程不卑不亢,十分引人注意。
越裳将这父子三人都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缓缓开口,捡着些常见的、冠冕堂堂的问题问了几句,这三人果然也都应对如流。
跟她此前预料的一样,这李家的父子三人,都是坚定的“太傅党”——之前李家老爷跟大李公子都在翰林院有官职,一为侍讲,一为修编,虽然官位不算很高,却也是能正经上朝奏报的朝臣,对于朝堂的政见也有自己的见解。
对于先帝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不看国力、不管黎民百姓的死活非得去打高丽和西域的事儿,听说这位看着挺温和的李老爷跟那位看起来挺沉稳的大李公子也曾以死直谏来着……
当然到了最后这两位并没有死成——听说他们俩倒是还是很想要“慷慨就义”的,毕竟“武死战、文死谏”,要是真的因为忠言进谏而惹恼了皇帝,被“推出午门斩首”,这可以说是非常光荣的死法了。甚至没准儿一不小心还能够名垂千史、万古流芳什么的。
不过当时的太傅诸葛神侯却根本无法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本就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居然以一己之力拼命周旋,将包括他们李家两父子在内的许多冒死直谏的大臣们都给保了下来。
不过虽然命是保下来了,但是他们从此也就被罢官回家,可以说以后的仕途也都是无望了。
老李和大李这事儿甚至因此牵连了新晋的小李探花的前途,“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曾经是何等的荣耀,当时就是何等的颜面扫地、黯然神伤。
文人最重风骨,书香门第也最讲究脸面。想必当年的事儿,给这个李氏家族带来了不小的风波。尽管如此,他们却仍然是此志不渝,一被新皇重新召见,就又立刻应召入京,问以军国大事,也毫无迟疑地慷慨陈词——“北境之地,乃是大樾门户,必得坚守,寸土不让。犬子能得陛下青眼,实在是家门之大幸,安有不愿之理?”
李老爷这么一番慷慨陈词之后,小李探花也上前表了一番决心:“微臣虽愚钝,但陛下有召,必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这话说的,就很有些武将之风了。没想到,这小李一介文人,居然有此风骨。再看那李老爷年纪那么大了,也是这样的性子,倒也真是“虎父无犬子”、“家风蔚然”了。
越裳对这父子三个十分满意——虽然说大李探花表现相对低调了一些,但是她觉得,这反而也是他的优点——父子三人要是都一上来就说个不停,那可真的有点儿要命了。至少留一个话少点儿的,总算能让人暂时喘口气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