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护国公他这个人是个典型“书痴”,不但爱书,并且对于有才干的人,不拘男女老少,都十分敬重。
他当时看《七略》非常地“爱不释手”,也早就想要认识《七略》的著者,故此等到顾惜朝带着越裳的引荐信找到护国公府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高兴坏了。
说是“倒履相迎”都不为过。
当时李寻欢也正好在护国公府上,他们三个人就这么碰了面,也很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
概因他们三个都是喜好读书之人,也都对兵书兵法有些见地,甚至还都会武功,那当然可以聊的话题就很多了。
当然,虽然都是会武功的人,但是护国公习的是杀敌之法,李寻欢练的是家传的飞刀绝技,都算是各有道法,中规中矩。
而顾惜朝的武功就有些杂乱了。他平时似乎是用剑的,上次越裳不过只是在他卖艺的时候远远围观过他的身手,只知道他的内功走的是阴寒一路的,也并没有实际交过手,对于他武功的深浅不好评说,但是肯定是不算太差的。
这样的三个人,基本上可以说是“文武双全”了。
而且,他们还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走到一起的——抵御外敌,这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能够让有志男儿热血沸腾的事儿,这几位更是其中的翘楚,故此当然就相谈甚欢了。
本来嘛,如果他们一直谈下去也没有什么,最多谈到今日早起直接出征,但奈何李寻欢是个孝子——他有父兄在京中,不管怎么样,要出征之前,也得回家跟父母兄长告别一下,吃顿饭的。
护国公对此表示理解,也不好强留,只能把孑然一身的顾惜朝留在府中,继续讨论《七略》中的精彩之处了。
那《七略》几乎通篇都是精妙之处,护国公同顾惜朝一讨论起来就没完没了,完全是废寝忘食的状态,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儿。
直到越裳差人送了口信儿过去,他们俩才如梦方醒般得知了一切——不过那个时候,事情也早就已经尘埃落定,护国公忐忑了大半个晚上,等到今日见到李寻欢好端端地出现在了北上的队伍中,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顾惜朝也对李寻欢表示了恰当的慰问之意,但是他这个人,从来都是最讲究分寸的——他所有的一切,都好似是精心设计好了一般,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不足,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模样,虽然让人舒服的很,但是也少了几分真诚之意。
恐怕也只有在谈论他的《七略》的时候,才会少见地抛却那完美的“善解人意”,稍微显露一下真正的自己吧。
越裳看着这几个人的互动,已经将他们相处的模式摸了个七七八八,也基本上能够推断出护国公接下来要干什么,故此,她连忙赶在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之前,出声阻止道:
“行了,今儿是大军开拔的大日子,这些小事大可不必如此纠缠——丞相,顾公子乃是朕亲自求来的谋士,今日便要出征,前往北地抗敌,卫我大樾江山……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相爷当年也是起于微末,如何今日倒是做起这等糊涂之事,可是忘了那句‘莫欺少年穷’了?”
她这话一说,傅宗书的脸色就变了。
本来护国公咆哮了那么一句“傅宗书你说什么屁话”,不过只是刚刚开了个头,还没有怎么发挥就被越裳给拦下了,原本正在不快,准备逮住机会反驳越裳一回,但没想到越裳一开口,居然是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他倒是有点儿“意外”的惊喜了。
见到故意找茬儿、侮辱他尊崇的“顾先生”的傅宗书吃瘪,他更是高兴地当场抚掌大笑:
“好!好!陛下所言甚是,老臣深以为然。”
这么一说,傅宗书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他甚至还微微一笑,躬身对着越裳施礼告罪,甚至还客客气气地同顾惜朝赔了礼道了歉——顾惜朝固然是一脸惶恐地连声说“不敢”,但是傅宗书的表情却已经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了。
单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位傅丞相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反正这种“变脸”的功夫,越裳从未见过有谁做的比他更好了。
于是傅丞相和顾公子握手言和,护国公开怀大笑,一切就这么过了。
毕竟,今日的头等大事可是出征。
越裳亲自为护国公和诸位将士践行,完成了简单的仪式,敬了他们一杯酒,大军便就正式开拔。
越裳带着一班子留守在京中的官员,目送着他们出发,忽然有种怅然之感——两军交战,生灵涂炭,何其残酷,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有一日,大樾足够强大,必定止了天下干戈、叫四方来贺。
北伐大军已然远去,越裳静静伫立了片刻,便就让诸位官员都散了,今日风大,又是这种为大军送行的场面,诸位大人们甚至包括越裳本人都颇有些离别的悲壮与哀思,那就不如都先各自回去歇息,有事明日禀奏,有要事自然都已经写了折子,那也就没有必要都把人拘在这里了。
越裳打发了众官员,正打算自己慢慢回到宫里,冷不丁一转头就见到文崝又默默地跟了过来。
他还不是自己跟来的,旁边儿跟着的那位,便就是那位大李公子,李编修李大人。
看见这俩人站在一起,越裳猛然想起了之前的事儿——对了,好似是她说,今日要传召这位大李公子到御书房问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