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天色将明未明,距离上朝也不过只有半个时辰,若是叫宫人来,倘或惊动了她,反倒不好……毕竟,她看上去实在是太累了。
他是上次见她身体不适才知道这位陛下竟然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晚整觉了。政务繁忙不说,她还有江湖中的各种大事小事无法脱身……偏偏他伴驾这么久,从未听见她抱怨过一句,年纪轻轻,居然有此心性,实在难得。
他看着年轻的女帝美好的睡颜,一时间有些怔忪,心中因着过去的往事和数月前的“初见”带来的不快,好似在这个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如棉花、似石块,塞满他的胸口,让整颗心都好似变得鼓胀、沉重,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并为此寝食难安。
这是从未有过的状况,让他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恍惚觉得,如果能每日如此,也很是不错。
不论文少傅心中如何风起云涌,天色还是渐渐亮了起来。
越裳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件披风,但是御书房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这些日子几乎每日勤奋上朝,早已经养成了习惯,到了寅时三刻自动就清醒,刚刚好有时间净面更衣,赶着卯时上朝。
没想到昨夜跟文少傅聊着聊着,她居然就直接坐着睡着了——这也是很少见的事儿。除了旧时在宗门,听先生授课时偶有打瞌睡的时候会如此,大约已经有十余年没有再这样过了。
毕竟她自从练武之后就很少需要睡眠了,而且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她也很少会如此毫无防备地睡着——大概,是因为文少傅他没有武功的缘故吧。
她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身,发现面前的书案上放着已经写好的大理国相关备忘事项,条理清晰、字迹隽秀,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直到抬手招呼了宫人们进来洗漱时,心情都很不错。
服侍她的大姑姑们一个个的都是人精,见她如此,哪里肯就这么放过她。兼且她们此前看着就好似心中有事,越裳在更衣的间隙看了她们一眼,果然其中一个姑姑还是笑着直说了:“陛下您就别这么看奴婢们了,怪吓人的……奴婢们这就从实招来,还请您千万要恕罪啊。”
越裳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就快快招来,朕恕姑姑们无罪。”
那大姑姑笑了两声才继续道:“方才奴婢们在御书房外见到文少傅了,他说陛下您才睡下,要我们不要惊动陛下,记得寅时三刻过后再叫您起来。没想到时候还没到,陛下您自个儿就起来了。倒是教文少傅白白在殿外站了半个多时辰,这更深露重的,可真是难为他了。”
越裳微微一怔,觉得这位文少傅倒也真是君子,不但没有怪她中途睡着,居然还还要帮她掩饰,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她心情愉快,更衣梳洗时就比平时的动作还要麻利一些。几位大姑姑相视一笑,什么都没说,但是好似又什么都说了。越裳看了她们一眼,也懒得再跟她们嚼舌头,索性就也什么都没说,只笑着去上朝了。
今日上朝倒是轻省,除了兵部尚书例行上折子说军情,户部礼部上折子说科举改革的事儿,就没有别的了。
当然重头戏就在那位大理国的镇南王段正淳的觐见了。
对于这位段正淳段王爷,不管是越裳还是文少傅,对他的了解都不算多,只是听闻此人乃是现任大理国国君的亲弟弟,温文尔雅,十分健谈。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但见这位段王爷四十余许年纪,面色白皙,方面大耳,眉目间隐隐有种王者之相。
他见到越裳,也是恭恭敬敬按照使臣的礼节行礼朝见,呈上国书,丝毫也没有半点儿因为越裳是年纪不大的后辈姑娘家就轻慢的意思。
越裳收了国书,不由得对这位段王爷很有几分好感。当即也以国礼相待,聊完了国事,又问候客套几句之后,这位段王爷忽然郑重地起身,对着越裳道:“两国之事,小王已将皇兄的国书带到,其余诸事但由陛下安排,小王绝无意见。但小王有一私事,想请陛下襄助……此事干系甚大,不知陛下可否容小王私下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