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说,李寻欢和顾惜朝不免都转头看向了他。
李寻欢本就还没有从方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故此看到有人也对能说会道的这位“葛先生”提出了质疑,有点儿像是支持他的意思,难免就还是有些兴奋,当即开开心心地道:“戚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
他这一声“戚大哥”一喊出来,越裳立刻就知道了眼前这青年的身份了——果然是戚少商。
早就听说过“九现神龙”的大名,但是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她也知道他刚刚一直站在旁边儿,就是在观察她的言行。
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哪里露出破绽的呢?
越裳心中暗自嘀咕,面上却一如既往地平静——这一关早晚要过,如果连这些江湖中人都骗不过去,那等到进了北伐大营,面对着护国公的时候肯定就更加棘手了。
毕竟,她的这位叔祖父,可不是一般人。
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也几乎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就算这十几年里,一年到头儿也没见上几面,但毕竟他们祖孙月余之前才在京□□商国是过。以这位叔祖父的眼力与睿智,她被拆穿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特别是……她这都跑出来十多天了,也不知道文少傅消气了没有。
老实说,当时她直接把人给打晕了之后自己跑出来,还是挺不够意思的——虽然说是“事急从权”,但是……也真的挺过分的。
越裳想到这位少傅文崝大人,心中总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她更加担心的是,若是文少傅把这事儿告诉给了她叔祖父,那她极有可能会被抓回去——还是她叔祖父亲自动手那种。
虽然说论武功呢,她肯定是不会没有一点儿反抗能力就束手就擒的。但是问题是,她毕竟已经不是单纯的江湖人。这就表示,她不能再如同以前一样,遇到事情只能用拳头解决了。
因为她现在是大樾朝的皇帝,而护国公,不但是她的叔祖父,更是保家卫国的中流砥柱。
这种情况之下,她若是还恃武行凶,那就真的是太过分了——不单不配做大樾之主,就连个人都不配做了。
所以,拆穿身份,基本就等于这事儿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不管是打是逃,都会落在下乘,不说要“遗臭万年”,那也至少要被“千夫所指”了。
想想就觉得好可怕啊。
必须不能够。
本来若是没有碰到李寻欢他们几个,她和黄药师完全可以靠着易容和武功蒙混过关。
她本意也只是想要去北伐大营看一下的。
这一路从京城赶到边关,越往北走,她就越感觉到和平的重要——老百姓们要的其实挺简单,只要国家安定,没有战乱,能够安安心心生活就可以了。
只是可惜,之前她父皇一通瞎搞,把原本刚刚修养好生息的大樾朝重新弄得一团糟——不说民不聊生,也基本差不多了。
之前她虽然在各种奏章中见到过描述民生的奏报,但是,直到这次亲眼看到才知道,纸上说的所谓“惨状”不过只有十之二三。实际的情况,比那些奏报中的更加严重。
而这,若不是亲眼所见,是她在京中完全无法想象的。
虽然说她自小在江南长大,已经比包括太子哥哥在内的皇室中其他人更贴近百姓生活。
但是江南乃是富庶之地,不说“夜不闭户”,但也少有饥馑荒年、就连乞丐都很少——无意间知道越裳原来是在江南长大的之后,洪七就曾经开玩笑地说过,他们丐帮的江南分舵,是最有钱的,连他们穿的乞丐服,也是刻意用零碎的绸缎专门缝补丁上去的。
“如果说咱们是污衣帮的话,人家可全部都是净衣帮呢。”
洪七当时倒是笑得没心没肺,不过越裳现在想起来,却不免有些苦涩的回味——江南跟北地,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管是气候还是战火,真是差别太大了。
就算北荻大军长驱直入,江南却还在歌舞升平,但北地的百姓却已经惨遭屠戮,死伤无数、家破人亡。
看到这些,越裳就觉得自己这一趟真的没有白来。
另外,也忍不住动了想去北伐大营看看的心思。
毕竟,就算是这些饱受战乱之苦的民众们提起护国公、提起北伐大军,无一不交口称赞,她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护国公他们的大军是在近一个月前抵达边城的。
这座城在两国的边境,算是北荻人在大樾朝境内的最后一个城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