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博士在他们敲门过后,很绅士地邀请他们进去坐坐。
汉尼拔家中的装潢非常优雅,处处透露着古典老派的气息。纯木的家具,崭新的地毯,以及播放着巴赫《G大调第一号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的黑胶唱片机。
汉尼拔本人则穿着一身挺括的西装三件套,头发整齐,手指修长,看上去是位非常有修养的绅士。
“请坐。”他将众人妥帖地安排在沙发上,然后转身去厨房,端了一盘精致的茶具出来。
“新到的英红九号,尝尝看。”他将热气腾腾的红茶摆在众人面前。
“噢,谢谢您,莱克特博士。”JJ有些受宠若惊地说,“事实上,我们只是来询问您一些问题,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您不必这样客气。”
汉尼拔微笑了一下,嗓音低沉却不适风度:“请不要拒绝,这是我对警官们的敬意。我们可以一边品茶一边问答,不是吗?”
“非常感谢,莱克特博士。”霍奇朝他点头,“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任何时候,警官。”汉尼拔在他们对面坐下,双手交叉摆出聆听的姿态,礼貌道。
“请问,两年前是您在负责小拉米雷斯先生的治疗吗?”霍奇问他。
汉尼拔微微颔首:“是的。”
他的眼睛向左上方看过去,显现出回忆的表情:“安德鲁·拉米雷斯从八岁开始就患有极其严重的精神疾病,但我并不是他一开始的主治医生。安德鲁十七岁的时候,他们举家搬到巴尔的摩来,我这才开始接手他的治疗。”
JJ和克拉克动作出奇地一致,迅速往自己手里的小本子上记了一大堆东西。
“八岁?”摩根咋舌,“他是天生的吗?”
汉尼拔摇了摇头。
“嗯,我一般不会透露患者的个人信息。”他挑挑眉,“不过既然你们问了……不,不是。安德鲁出生时很健康,身心方面一切都好。”
“您能告诉我们他的病因吗?”JJ向前坐直了身体。
“家庭。”汉尼拔说,“当一个小孩一出生就面临着父母无休无止的吵架、打架,他的心理状况必然会出现问题。等到拉米雷斯夫妇发现端倪时,一切已经太晚了。”
想起拉米雷斯先生粗鲁的态度,以及拉米雷斯太太脆弱的心灵,摩根撇了撇嘴:“好吧,我怎么不觉得惊讶呢。”
“莱克特博士,请问小拉米雷斯先生是被诊断出了躁狂症和焦虑症吗?”瑞德向汉尼拔确认。
“啊……”
汉尼拔莫名地笑了一下:“没错,躁狂症和焦虑症。事实上,安德鲁本来是一个非常乖巧的孩子,他做什么都很负责,也非常善良。我第一眼看到他时,就对他很有兴趣,所以才接手了这个病人。”
“但是他并没有被治好,不是吗?我是说,您也知道他失踪的事情。”
“不,他被治好了。”汉尼拔笃定地望向摩根,眼神带有一种深邃的信服力,“巴尔的摩精神病院的院长和我一起签署了诊断证明,安德鲁·拉米雷斯躁狂症和焦虑症的治疗取得了突破性成功,可以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去,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除非……”
“除非他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瑞德接话道。
众人的视线都转向他。
瑞德有点紧张的样子,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呃、你们知道,精神类疾病复发的可能性非常之高,即便已经治好,也有反弹的可能。精神病人的心理状态比常人要脆弱很多,旁人遇到后只会受到冲击的事情,他们遇到了就会被击碎。”
“正是如此。”
汉尼拔那双眼睛里含了点兴味,望着瑞德道:“你懂的很多,瑞德博士。”
“您攻读过很多学科,拥有心理学博士的学位,我一直想跟您讨论……”瑞德有点兴奋地看着他,“我是说,我也有很多学位,但有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瑞德。”霍奇警告地瞪他一眼。
瑞德瞬间收声。
汉尼拔笑了。
“没关系,很少有人问我这方面的问题,我很高兴。”他彬彬有礼地说。
“好吧,博士。最后一个问题。”摩根翻了翻手上的资料,“对于芬妮·道尔顿小姐,您能告诉我们什么?”
“噢,芬妮……”
对于他的每一位病患,汉尼拔好像都抱有着一种异样的情绪,每次提到他们,他的语气都会飘忽起来。
“她是我见过最脆弱、也是最坚强的女孩子。”汉尼拔道,“她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互相对抗却又互相扶持。她只有一半的人搬到了巴尔的摩,另一半则还留在她的老家。白天和黑夜将她割成两半,有时候,她寻求我的帮助,有时候,却又极度厌恶我。”
众人都听得云里雾里,只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杯里的茶都见了底,于是只好站起身,向这位好心的绅士告别。
“慢走,各位警官。”汉尼拔起身送客,“祝你们幸运。”
“谢谢,非常感激您的招待和帮助。”JJ真诚地说。
汉尼拔站在门边,含着微笑朝他们点头,等到瑞德经过的时候,突然把他叫住了:“瑞德博士。”
瑞德有些惊讶地转头:“莱克特博士?”
“你怀里的猫,”汉尼拔温和地望向黛,那双深渊般的眼睛里氤氲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是你的吗?”
“噢,不。”瑞德挠了挠头,“它是一只流浪猫,因为一直粘着我,我就索性……它难道是您的猫吗?”
汉尼拔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有一些好奇。毕竟,她看起来……”他直直和黛对视着,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一点,“很有人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