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一愣：“什么？”

“你以为你是谁？”黛紧盯着他的眼睛，“警察不关心，报纸不关心，没有人再在乎了，就只有你偏偏要管它吗？”

“……你在说什么？”克拉克不可置信地放下攥着资料的手，仿佛在狂喜的热度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我知道事情不只是报纸、新闻报道出来的那样，所以一定要去弄清楚，然后让人们看到真正的真相。就是因为没有人再关心这件事了，追查它的人才必须是我。”

他上前一步，皱眉看着黛，掷地有声地道：“因为我在乎。”

黛的呼吸都停了一瞬。她不能接受地摇摇头，离他远了一点，轻声说：“你在乎什么？”

克拉克：“我……”

“在乎超人吗？”

克拉克怔住了：“……什么？”

黛的眼眶红了。就算组织起语言来仍旧十分困难，她还是深吸一口气，盯着克拉克的眼睛，慢慢道：“人类都在骂超人，因为这个基地，对吧？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去搞清楚，就算那里那么危险，就算那里刚刚出现一个吃人的东西，你也一定要去，对吧？”

“为什么你要那么在乎他？为什么你总是要跑到危险的地方去？”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蠢？！”

黛大声冲克拉克喊道，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空气有几秒钟的停滞。

克拉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几乎忘记怎么说话，快一分钟过去，才张了张嘴，干涩地问：“……你、你是在……”

他咽了口口水。

“你是在……担心我吗？”

“我不是！！！”

黛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要咬人一样地咆哮：“谁担心你？！谁会？谁会担心一个蠢货？一个白-痴？？一个——”

眼前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

“黛儿。”

克拉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自己半跪下身，把头搁在她的后背上，深深吸了口气。

“黛儿，听我说。”

他闭上眼，感受着怀里女孩的温度，心跳如鼓。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知道有一个人更喜爱懦弱胆小、平平无奇的克拉克·肯特本身，而非他那个光明磊落、英俊强大的剪影。也许有一小部分的他在委屈地啜泣，可绝大部分的他的心脏，却都好像浸泡在温水中一般，散发着幸福的热气。

毕竟除了玛莎和乔纳森，大家都更爱无所不能的人间之神。毕竟他先是克拉克·肯特，然后才是超人。

“我不在乎超人。”他说，“我在乎你。”

黛果真一下子便安静下来。

克拉克吞咽了一下，好缓解喉头的涩意：“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去，我知道你觉得那里危险。我的上司不关心我提出来的问题，别的报社也没人再在意这件陈年旧事了，可是……”

他顿了一下。

“那些在实验基地里身亡的人们，他们的家人还在意，爱他们的人还在意，他们飘荡的冤魂还在意，那些犯下错事、暗自得意的人还在意。”

克拉克直起身，望着黛近在咫尺的、睁大的眼睛，帮她拭去眼角挂着的泪水，轻声说：“只要他们还在意，我就必须得去。”

黛眼眸大睁，没有再哭，但还是抽泣了一下。

“如果……”她半懂不懂地看着克拉克，嘟嘟囔囔地含糊道，“如果你在乎我，我叫你不去……你会不去吗？”

克拉克失笑。

“你知道我非去不可。”他温柔地看着她说。

“况且……”他摸了摸鼻子，“我好歹也是个成年男性，怎么样都有些自保的能力……”

黛瞪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我没有。”克拉克只能说，“但是你可以跟着我。我答应你，我们一起去，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

黛又开始瞪着他掉眼泪，抿着嘴唇，眼眶通红，鼻尖一吸一吸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克拉克看着心都碎了，也跟着她一块儿想哭，连忙又把她搂在怀里，说：“别哭、别哭，黛儿。我在乎你，我爱你。”

“你骗人……”

黛濡湿的声音隔着他的胸腔，弱弱地传过来。

“我没有，我没有。”

克拉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自白。

“正是因为我爱你呀，黛儿。”他低声地、温柔地说，“正是因为我爱你，我一想到失去你，就心慌不已。所以，当我看到那些失去了挚爱的人们，便也会感同身受，便也会想：‘他们遭遇了这样的事，一定很难过吧？’”

他抚摸着女孩柔软的长发，抬头远望。夜空中，星星静静闪着光，就好像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他躺在家乡的草垛里看着银河，玛莎和乔纳森坐在旁边，微笑着，注视着他。

“爱自己之所爱，爱他人之所爱。作为人类，爱是最重要的。这是我的父母在我小时候教会我的事情。”克拉克望着望着，便也无声地微笑了一下，轻声说，“我想，像你这么聪明的猫咪，一定也能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