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长你看,这是我按的指头印。”而后,将纸张对着戴着戒指的手指,轻轻的将其中一个手指印上去,声音带着颤抖:“这是狗子兄弟的,他还专门跟我说了,如果他真战死了,这身肉也是要烧成灰的,不如为弟兄们挡挡子弹,戒指也不要送回去,就让他戴着走,哪怕到了地下,他也能想着娘。”
“何至于此!”上官云怒火尽消,但喉头却是忍不住的哽咽。陆军少校很悲伤,悲伤于他的兵纵算是死了,也还要待在战场,直到粉身碎骨,仿佛这个人从来都没曾存在过。
但他更骄傲,骄傲于他麾下的这群士兵们,他相信,或许这天下有比他四行团4营更强的兵,比如团内排在4营之前的3个步兵营,他们由淞沪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的战绩无人可比。
但,上官云更相信,这世上没有比他手下的弟兄们更想证明自己不是孬种,哪怕恐惧如死亡都不能阻挡。
因为,他4营有三分之二是在日本人或是西方人的战俘营里待过,吃着猪都不愿意吃的饭食,从肉体和精神上都被虐待,甚至还要遭遇自己同族的唾弃,艰难求活。
四行团给了他们一个重新证明自己的平台,活着,反而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要干掉日本人。
哪怕是死了,也要用那身骨肉挡住日本人的枪炮!
“营长,你不知道,日本人这两天的攻势跟疯了一样!”范漠北痛苦的摆摆头,指着那些仿佛被无形大手撕扯开的工事豁口。
“那些口子,不是被炮炸的,而是日本人用炸药包给弄的,我们压根来不及去用别的堵住,但不堵住的话,日本人的重机枪就会瞄准这里火力覆盖,我们无法在战壕里机动,迟早会被日本人分割开,一处阵地失守,所有弟兄的命就被交待到这儿了。”原来,这处阵地之所以被称之为‘门栓’,那就是这片阵地相对于整个青石岩是地势最为平缓的位置,只要能突破此处,整个青石岩阵地几乎就向日军洞开。
上官云很重视这块阵地,特地交给邓英的一连来防守,那是他相信邓英一定能不负他所托。
苦米田四郎通过大半天的不懈观察,同样也把目光投向了这片区域。于是,战斗开启的第一日下午在整个宽达上千米的青石岩阵地日军投入了8000人次的兵力,但在‘门栓’阵地上,却只投入了不足200人次。
其他地方是用强攻试探火力,甚至不惜流足够的血,但在这个被认定的突破口上采用游离式进攻,更多的是麻痹!
果然,第二天的战场就完全不同了,再度投入的数千人次进攻,仅是这片阵地上就投入了一个完整的步兵大队,全天反复攻击高达13轮。
到了傍晚的时候,日军更是疯狂的使用上了特攻队!什么叫特攻队?并不是什么精锐的意思,而是敢死队!
就是用至少十几挺重机枪二十几挺轻机枪和十几杆掷弹筒疯狂火力支援的同时,步兵犹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攻击,趁着守军拼命火力输出压制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步兵身背着炸药包,利用战场上的浓烈硝烟掩护,匍匐进入三十米区域,然后突然发起冲锋。
这些日军没有枪,人手一只手雷,投掷完手雷后,就一路狂奔,被弹雨扫倒就罢,侥幸活着的,冲到战壕附近就点燃炸药包往战壕里跳。
五公斤的炸药包带来的杀伤力堪比一颗山炮炮弹落入战壕,这样的炸弹人虽然成功的机会不多,但只要有那么几个成功,就足以对战壕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coM
仅是昨日黄昏,就有五六个这样的炸弹人抵达战壕附近引爆,至少造成守军十几人伤亡的同时,把以岩石层为底的战壕都给摧毁了好几处。
而这种战斗间隙最多不过十几分钟的战场,守军哪还有时间去搜罗木头和石块以及沙包堵住缺口?
只能出此下策!幸好,战场上日军遗留的残骸更多,守军们一不做二不休,自己签署自愿书的同时,用绳子做成套环,就套在日军残骸穿着牛皮靴的JIo上,拉上阵地当木头沙包用。
但这一日夜中战死的十几名中国军人的尸骸也再没运下去。日本人玩上这种炸弹人的把戏,‘门栓’阵地上的中国军人们同样杀红了眼,总共7个班近110人牺牲在这块阵地上的,高达60多人,重伤20人,现在仅只有不到两个步兵班在阵地上了。
两天的战斗,他原本齐装满员的320人一个步兵连,就战损高达三分之一,换成以往,基本就是打残了,纵算不退出战场,也需要先休整一下。
可现在,日军大兵压境,全营都在这里,后面就是驻地和兵工厂以及家属,他们还能咋休整?
而更要命的,不是什么休整的问题,而是一连面对的是接近2000日军的轮番攻击,其余两个步兵排自己都扛着费劲,哪还有多余的兵力支援一排?
两个步兵班,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下午,一排向来都是一个步兵连的王牌,连长手里的尖刀排,就这样被打没了,换成谁不得心里滴血?
不然以坚韧而闻名的邓英也不会带着浓浓哭腔向上官云请援了。狠狠揉了揉发红的眼圈,上官云没有说话,而是轻轻握住那只发黑的手掌,认真的从那只中指上取下铁环,并套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营长,狗子他说过......”范漠北忍不住想提醒自己长官。中国人很讲究死者为大的理念,他生前的愿望,只要有条件,一定帮他达成。
范漠北已经想好了,还填在这里的弟兄,只要他能活下来,哪怕带走一只手,他也是要将他们入土为安的,狗子也一定能带着娘给他的戒指安心上路。
邓英轻轻拉拉自己的麾下,示意他先听听长官怎么说。
“狗子走了,但他太年轻了,不懂当娘的心意啊!”上官云凝视着手指上的铁环环。
“死去的终归是上路了,但活着的,得有个念想不是?娘亲要的是儿子,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法把亲儿还给他,那我就还给她一群义子。”冲着少校和中尉伸出自己的手掌,
“你们记住,你们连排,打完日本人,但凡还有一人在世,戴着这个戒指去狗子家乡,找到他的母亲,见面跪地喊娘,他娘就算哭,膝下也有人扶着她,她也能闻到儿子的味道。”多年后,在鄂西北那座小山村里,5名身着军装胸前挂满勋章的军人,跪在一间茅草屋前,冲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齐声喊娘!
老妇望着为首的那名北方大汉手中戴着的铁戒指,无声大恸!高高的山岭上,有座衣冠冢!
此岭,就此称之为铁戒岭!。。。。而此时的‘门栓’阵地上,上官云变身伙夫,将馒头和米汤送进阵地。
“弟兄们吃饭了,多吃两口,喝上一缸子米汤,然后撒泡尿,又可以和鬼子干一下午!”上官云的激励从来不高大上,反而无比朴素。
“哈哈!长官说得对,吃饱饭,好杀鬼子!”阵地上士兵举着盛上米汤的钢盔碰杯,为胜利,为活着干杯!
值了,他们一百来人,打退日军将近20波进攻,格杀日寇400余,值的不能再值了。
。。。。ps:风月昨晚夜间回来了,一天时间开了800公里高速,从今天开始,八百恢复更新,兄弟们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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