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钦祚似乎看得很过瘾,抬起弓,还要继续,不过,被一阵马蹄声给打断了。众人抬眼望,远处顺着河滩,飞驰而来一队骑士,顿时松了一口气,那是扶风郡公马怀遇。
马怀遇还很年轻,至今不过二十六岁,论资历、论功绩,他与田钦祚自然没得比,但人家有个好爹,又是刘皇帝的样子,又是太子的心腹,哪怕骄狂如田钦祚也得给些面子。至于其他人,则更觉矮了不只一头。
见到飞驰而来的马怀遇,田钦祚眉头稍微皱了一下,没有停下动作,继续瞄准,漫不经心的目光也变得犀利起来,杀气腾腾的,这一箭,气势很足,直中靶心,没有任何偏移。
而马怀遇感到,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顿时扑鼻而来,而滩涂上那惨烈的景象,更令人触目惊心,在那里,还有一些汉卒在挨个补刀,以免有漏网之鱼。
年轻而英伟的面庞顿时沉了下,近前,飞身下马,赶到田钦祚面前,急声问道:“巡检,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马郡公不是看到了吗?”田钦祚大大咧咧的,笑道:“怎么,你也有兴趣,来玩玩这个游戏?”
“游戏?”马怀遇一愣。见状,立刻有一名军官,殷勤小心地把田钦祚制定的游戏规则给他讲了一遍。
闻之,马怀遇脸色复杂地看着田钦祚,憋了一会儿,方才语气严重地道:“巡检,杀俘不详啊!”
“堂堂将军,铮铮男儿,怎么尽会说些腐乳的论调!”田钦祚也直视马怀遇,不屑道。
深吸一口气,马怀遇道:“巡检,这些人已经是俘虏,杀之何益,你若为泄私愤,行此逆天荼毒之举,实为不智!”
虽然给马怀遇面子,却也容不得这小儿如此评价,田钦祚也不客气了,冷冷地盯着马怀遇:“马怀遇,你的爵位虽然比本将高,但军职可在我之下,现在在军中,你就如此冲撞上官?见到本将,也不行礼,便直言指责,莫非是自恃身份,觉得本将的军法治不了你?”
被田钦祚这一通呵斥,马怀遇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在其逼视下,深吸一口气,躬身先行了一个军礼。
见状,田钦祚则继续轻蔑地说道:“本将告诉你,我在做什么!我在践行此前的诺言,这些蛮夷,杀我一汉卒汉民,我必以十倍报复之。此番抚远遭难,军民加起来,死了三百多人,我不把他们全部杀光,就已经是背言弃诺了,杀他个一千人,又有何不可?”
听田钦祚这番论调,马怀遇呆了一下,然后指着剩下的女真俘虏道:“巡检,你如此做法,只会激发这些俘虏的仇恨,让汉夷之间的仇恨与矛盾越积越深,深到无法化解。
他们就在当下,眼睁睁看着族人被你杀害,剩下的人会如何想?我等将士,沙场作战,以战止战,自无话说,然他们既然已经投降,又何必无谓加害。
都督府也下个训令,对蛮夷当剿抚并举,对俘虏的蛮部族民,也当交由都督府统一调度管理。你与其把他们屠杀,还不如让他们为安东修路筑桥......”
“呵呵,你是拿都督府来压我吗?”哪怕马怀遇语气再恳切,田钦祚也不吃这一套,反而质疑他的用心。
“末将并无此意,只是加以劝诫......”
田钦祚冷冷一笑:“我征讨蛮贼,消灭夷寇,已经快二十年了,我比你更了解这些蛮夷野人,对他们,绝没有比钢刀更有用的了。
靠抚,要抚到什么时候?靠抚,这些在山林中过惯了苦日子杂夷就能放弃袭扰我们的城镇,杀害我们的百姓?
天真!
我告诉你,只有杀戮与死亡,才能让这些蛮夷知道怕,知道惧,先有畏,而后有服。我是巡检将军,职责就是打仗杀人,抚夷?那不是我该做的,让都督府去考虑吧!”
喷了一顿之后,田钦祚又上下打量了马怀遇两眼,以一种疑惑的语气道:“你也算是在陛下身边长大的,怎么陛下的气魄与胆识一点都没学到?
陛下为何会派我来安东,尔等不知道,我田某可清楚得很?奉劝马郡公一句,还是少读点兵书,多开眼看看这安东的河山景状......”
被田钦祚这一顿挖苦,马怀遇有些憋屈,但又不好再反驳什么,他只是把都督府搬出来,田钦祚却直接抬出刘皇帝这座大山,完全没有可比性。
“不过!”田钦祚眼中闪烁着危险的目光,道:“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些俘虏,既然见证了同族人被杀,必然心怀愤怒与仇恨,哪怕卖给商贾农户,都危险得很,不能留了!”
言罢,扭头便对军令官吩咐道:“传令,把这些女真人,全部杀了,头颅割下来,把尸体封土制冢,就立在这黑水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