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六十五(2 / 2)

不纯臣 轻微崽子 7886 字 2021-12-11

“早上看你睡得香,没叫你。”穆华林随口道,“正好我也多睡一会。”穆华林的眼睛里有血丝,面容显得有些疲倦。

“师父。”沈书犹豫地开口。

“想问三大胡坊的事?”穆华林了然地看了沈书一眼,见到他点头,穆华林并不急着说,而是顾着他泡的茶,给沈书和他自己都倒上了茶,穆华林才好整以暇地问:“朱文忠让你来问的?”

“不是。”沈书斟酌道,“朱文忠是替我去打听事情。”

穆华林静静看着沈书。

“康里布达身上不是有个狼头的图腾吗?师父也说那可能是从属于某个组织的标记,人是我留下来的,我必须对我们所有人负责。”沈书道,“因此我有责任弄明白康里布达的来历,他像是知道您很多事情,要是不能弄明白他是敌是友,总是叫人不安。”

穆华林眉毛动了动:“是这样吗?”

“嗯。”沈书垂下眼,适时喝了口茶,他心里有点打鼓,避开穆华林的注视片刻,才又抬起眼睛,“结果朱文忠去平金坊打听这事,被平金坊的人赶出来了。此前他跟他哥去过胡人巷,听说好像那时胡人的态度还好,那些人明明就知道他是朱家的人,还是把他赶出来了。”

“朱家是要离开滁州的,胡人巷的胡人却不会。”穆华林道,“阛阓之人,本就没什么交情,都是以利动之。”

沈书心想:这就是说,平金坊之前给朱家兄弟的脸是因为朱家花了钱请他们办事,而朱文忠毕竟年少,以为这是一层可以动用的关系。结果他为沈书去打听的这件事,触到了平金坊的底线,以朱家曾经在平金坊花过的钱为限,这“利”不够动人,没法让平金坊心甘情愿地跟朱文忠交底。

“那也不必把他们赶出来这么难看,平金坊的人还打了朱文忠的手下,对他也十分无礼。”

穆华林再度提醒道:“再过几天,这支军队就要离开滁州,胡人不必再买他的账。”

这个沈书知道,只是觉得把朱文忠带去的手下揍得鼻青脸肿还是有些过了,给人感觉像是朱文忠问了不该问的,对方恼羞成怒。不过沈书没有继续和穆华林纠缠这个,紧跟着问穆华林三大胡坊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我自己想知道,竟然还有这种地方,不会只在滁州有吧?要做车马行,替人送信送东西也好,也不管是租赁车马,都得多设分点,这样在各地形成一张网络,生意才能做得起来。”沈书道,“我还看到有一家知归坊,一家落雁坊,又是做什么的?”

“我只去过两次,也不熟悉。只知道三大胡坊背后的老板,是同一个人,每间胡坊的主人都是这个老板的子女。但真正的大老板无人见过,他为许多不为朝廷所容的胡人提供了一份体面的差事,许多平民都感激他,愿意为他卖命。不过三大胡坊不收没本事的人,就是看门人,也得有力气,会一点武艺更好。”

沈书一面听穆华林说话,一面回想康里布达说的话,低声喃语:“净风大光明……”

“什么?”穆华林问。

“净风大光明,师父可听过?”

穆华林眼光震动,皱起眉头:“你打哪听来的?”

“师父你那天去胡人巷,只是去买扳指?”沈书突然发问,于穆华林脸上捕捉到一丝不自在。

沈书清澈的眼睛把穆华林看着,并不催促,少年人的目光充满信任和崇拜。

穆华林叹了口气。

“康里布达拜托我为他做一件事,当然也是去给你们买扳指。”穆华林道,“他的姐姐被平金坊抓了,关在坊内,他求我去救他姐姐。”

“您不是不喜欢康里布达吗?”沈书不禁疑惑,当初要收留康里布达,穆华林还专门提醒过他可能会惹祸上身。

“他姐姐,也许是我的一位旧识。”穆华林道,“我认识她的鞭子,她的鞭子形制很特备,握把儿是一颗蛇头。”

沈书心中一凛,话都说不利索了:“是个厉害女人?”

连穆华林脸上都现出心有余悸的神色。

“她跟您,没什么特殊关系吧?”

穆华林连忙摇头:“没有,只是认识,打过架。”

“……”沈书道,“康里布达什么时候拜托您去救他姐姐的?”

“昨日一早。”

看来康里布达确实着急想快点把他姐救出来,银币没有要过来,他马上就找了穆华林去帮忙救人。

沈书想了想,其实银币的事情是可以同穆华林说的,瞒着他很没有必要,老刘、老孙被害,正是因为对方想将穆华林从高邮城逼走。早点告诉穆华林,也可以让他早点做准备。沈书突然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是过于小心了。

于是沈书端起茶来一口喝干,一气将李恕来滁州城带来银币,银币是舒原在老刘家里找到的,那银币上的图案与康里布达身上的雕青长得一样,只不过,上面有畏兀字。

沈书取出图样来给穆华林看,手指点了点上面的文字部分。

“康里布达告诉我这个叫净风大光明,昨天我们从平金坊离开后,有个胡人的妻子重病,他见朱文忠有钱,说见过这图上的图腾和文字。只是他要的是米,我们就只好先回来准备胡人要的东西。傅大夫不是每日都得来瞧我哥吗?昨夜我们带着傅大夫去了那个胡人家里,出门前正好被高荣珪撞破了,他陪着我们去的。高荣珪也甚是奇怪,他现在好像又不急着要建功立业了。”

“当然不急,他想盯紧我,拿我回高邮建功。”穆华林头也不抬,认真端详图纸。

“啊?”沈书吓了一跳,“他、他,他……他在盯着您?”

“唔。”穆华林道,“确是净风大光明,康里布达没撒谎。这是一种古老的畏兀字,比八思巴蒙古文更早。但只在少数几个族里通行。”穆华林沉吟道,“康里布达还说了什么?”

“我第一次问他时,他说这是他们族中曾经奖励给贵族的荣誉,不在互市时流通。但是我们运粮回来,据胡人说的时间,康里布达应该是在腊月二十得知他姐姐被抓,平金坊要叫他拿银币去换回他姐姐。不过康里布达找我的时候我没把东西给他,他也没逼迫我马上就把银币交出来,反而是说伤好了之后,替我去查银币的线索,再传书给我。”沈书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乍然间灵光一闪,“他没打算把银币交给平金坊,所以找了师父您去救人。”

“他是怎么说服你把银币给他的?没有一番危言耸听,你也不会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