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极其不悦,不是因为有贼子入侵谢家堡,而是因为谢家堡众人的遇事慌乱毫无章法。心中叹了口气,谢家这几十年来固守余成,一代又一代。现在到了他以及他的下一代,固然是家传习武不辍,但光是强其筋骨是远远不够的。
家族固守这方圆几百里,已经失了眼界。就像小池塘里养的锦鲤,终其一生也就是条大点的鲤鱼罢了。
做为这一任的家主,谢长庚其实是心有大志的,然而那并没有啥卵用。前任的那些家主用事实告诉了他,三百里虽然不见得是极限,但想再将地盘扩充个百里,简直是鞭所未及难如登天。
三年前河沟村遭遇流匪袭击就像一记耳光狠狠的告诉他面对现实,再大的雄心也给我憋回去。
河沟村距离谢家堡二百三十里,这里所说的距离是指这些年开辟出来的山路,大多是绕山而行。要知道仅仅是这两百多里的山路,做到能够骑马疾驰,也花了足足二十多年!这其间还有两处需要牵马涉水。
当然,如果翻山的话在距离上要短上一大半,毕竟直线嘛。不过时间恐怕就要三倍了。
山路沿途还建立了数个驿站,这条山路对行商猎户还是很友好的。不过骑马远程驰援的话,两百多里地至少也需要大半天,等赶到的时候黄花菜都凉透了。
还好河沟村有自己的猎人队伍以及保商队伍,一群流匪的抢掠虽然让河沟村死了几十个人,但自己也留下了十几具尸体,河沟村整体受损不大。
然而那又如何?如果流匪实力再大一些,对河沟村而言就是灭顶之灾!两百多里之遥的谢家堡只能赶过去收尸灭火。
谢长庚走出议事堂,远眺在黑暗中隐绰的群山。迎着凉爽的山风长叹一声,这就是我的江山!?
虽然只有区区三百里。
他心中暗暗宽慰自己,如果不是这样,万丘群山早就成了其中一国的地盘,哪又轮到他们这些小家族小势力来称王称霸一个个犹如土皇帝一般。
“家主。”黑暗中走出一个瘦削男子,来到谢长庚身边站定后说道:“来者伪装的极其严谨,头套只露双眼,全身黑素,身材壮实。身手如我不得知,二小姐与对方交手数招,想必会有所得。”
瘦削男子名叫葛修,是少有的几个以外姓居于谢家堡核心的人物之一。他与谢长庚是从小长大的玩伴,亲若兄弟,是谢家堡堡卫队队长。整个谢家堡的防卫重任都落在他的肩上,深得谢长庚信任。
谢长庚看了一眼葛修,沉吟片刻方才说道:“老葛啊,你胖了”。
葛修跟谢长庚自小长大的,两人之间知之甚深,闻言顿时老脸一红:“家主,我确实是懈怠了,我……”。
谢长庚抬手打断,自嘲笑道:“这也不能全怪你,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出过什么岔子,这换谁都会敷衍将就着过日子,出状况也是迟早的事儿”。
于此同时他心里又是一叹,或许自己的责任要更大一些吧。在明知无法开拓壮大之后,那种无力感时不时的涌现,让他慢慢的没了进取之心。到如今年近四十,更是越发随性起来。
于是乎下面的人自然也就跟着学歪了,要知道他刚接任家主的时候那叫一个雄心壮志激情四溢。那是三天一大练,一天一小练,将孩儿们练得那是一个哇哇叫。可现在呢?貌似有一年没去过校场了吧?
他做了甩手掌柜之后,这些事都落在了老葛身上。老葛做为防卫队长,琐事其实是很多的。除了谢家堡的安全问题之外,最主要的是商镇的工作。譬如城管消防工商公安……好吧,啥糟事儿都可以归他管。想到这里,谢长庚又叹了口气。
突然心中惊醒,我这是怎么了?
貌似这段时间叹气频繁?莫非,是自己老了?三十七岁便已经暮气消沉?
谢长庚深吸一口气,大手掌拍在葛修肩上,朗声道:“老葛,我觉得我们应该变一变了,这次的事件或许是个契机”。
葛修挺胸扬声:“家主请吩咐”。
谢长庚说道:“我觉得是时候让家族里的年轻一辈走出去了,不要再守在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里转悠了。嗯,明儿将族中长辈都请来,大家共议具体章程,你觉得咋样?”。
葛修心中腹诽,我觉得有啥用,你要你觉得。嘴上却是说道:“这事儿还是太危险了。家族直系人丁算上家主您的子嗣年轻一代的堂兄弟以及子侄一共也才二十一个,再说您大公子才十岁……”。
谢长庚摇头道:“不能再拖了,长此以往,谢家后路可忧啊。别人能跨越群山千里,去徐国上京,去大楚都城,去东秦帝宫,凭啥我谢家子弟就不成”?
葛修沉默,望着远山,远山无言。
谢长庚再次拍了拍葛修的肩膀,轻声道:“我知道这一路是杀机四伏,葛叔当年何等勇武,都免不了客死异乡”。
“我们谢家堡去年组织了四次行商致边境要塞吞狼关,共出动行商成员九百三十余人,平均每次超过两百人次。每一次往返时间约七十天,安全返回谢家堡的人数为七十六”。葛修悠悠的说道。
谢长庚良久无语,十不存一啊!要知道就算是当年的分裂大战,最残酷的一场战役也没有如此高的战损比。
“大哥”。一个英姿飒爽的高挑女子扬步走来,正是谢家老二谢春莹:“我已经命令大伙暂停搜查原地结群驻守,,以免落单遭了贼子的暗算”。
谢长庚点头道:“大妹所言不差,这事儿不急,等到天明,我看他能不能在我谢家堡的地盘上蹦跶!”随即话风一转:“小弟呢?”
“在后院睡着呢,那叫一个香啊,死沉死沉的。整个谢家堡闹得这样,这小子连身都没翻一下!”谢春莹翻了个白眼,语气很是无奈。
谢长庚与葛修对望一眼,眼中也满是无奈,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