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没动。
女人也没介意他的态度,直接将名片放在购物车里,鞠躬离开。
甚尔瞥向名片。
并不是他以为的勾搭,而是——
【育儿交流俱乐部】
“……”
十分钟后。
男人轻松拎着一大箱奶粉开了门。
站在玄关处,满屋除了灿烂的初春日光,静悄一片。
除了儿童房里,隐隐有咿呀哭声断断续续。
甚尔不由得皱眉,将东西放在一边,几步过去推门。
“砂糖?”
房间内没有熟悉的身影,只有婴儿床里竭力哭泣的惠。
不知为何,一股冰凉顿时覆上他的心脏。
“……砂糖?”
顿在原地,他又唤了一声。
只是这一次,低沉的嗓音忽然变得有些沙哑干涩。
依旧无人应答,房间里空空如也,除了惠宝宝伤心的哭泣。
毫不犹豫地转身,男人没理会婴儿床里的儿子,直接去了阳台花房。
那里有座不大的透明玻璃花房,能透过阳光,也能容下娇小的少女。
她有时候会在花房里睡着。
也许今天也是。
男人脚步迫切,却不知道此刻自己微颤的指尖,早已经戳破了这个自欺欺人的谎言。
——天与暴君的五感,怎么可能会错过一个人的存在。
…
玻璃花房内,小枝的早樱正一簇簇挤在一起盛放。
翠绿与淡白间,一抹灰色的身影正软踏踏的趴在那里。日光落在上面,反射出珍珠软缎般的质感。
鹿伏兎砂糖在睡梦中,忽然感觉有一只蝴蝶落在了她身上。
她的身上布满了支离破碎的伤痕,于是那只蝴蝶也颤抖着顺着她的伤痕吻过。
她这算是沾了花儿的光吗?
鹿伏兎砂糖莫名有些高兴,朝着蝴蝶贴了贴,带着亲昵。
被她贴近的掌心猛地一顿——
甚尔用力地闭了闭眼。
“那一次,我真的很害怕。”
少女曾经在他面前吐露的秘密,如今宛如刀子般顷刻刺入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那个地方又黑又冷,摔下去的时候好疼。”
“里面有好多虫子和老鼠,眼睛在黑暗里会透出血红的光,“它们”大概饿了很久了....”
“不过……最后我还是如愿以偿了。”
“嗯,是很喜欢的人。”
轻柔干净的声音,对他坦诚地诉说直白而残忍的真相。
甚尔下颌绷紧,喉咙像是在沙漠中迷失的旅人,干哑到发不出声音。
其实一开始,他就发现了很多。
相似的眼睛,蹩脚的漏洞,拙劣的谎言…
只要他想,他本就能知道。
但是……
他逃了。
顺着少女用谎言编织美好的梦境,他理所当然地蒙蔽双眼,沉入其中,不管不顾。
只不过,他似乎忘了————
梦是会醒的。
“砂糖……”
嘶哑干涩的声音从男人喉间缓缓溢出,像是绝路下兽类的悲鸣,“……求你,这一次,别再让我变成丧家之犬了。”
人总是靠分开后的痛觉来分辨爱意的“深浅”。[1]
在这一瞬间,他才突然明白过来。
——并不是她需要他,而是他需要她。
掌心下,睡梦中的鹿伏兎砂糖仿佛有所感应般,在这瞬间醒了过来。
乌黑的双眸一如从前。
甚尔喉结滚了滚,呼吸一窒。
鹿伏兎砂糖看着眼前的人,眨了眨眼,脑中片段不停闪过。
最终,定格在了某一片段上。
她想起来了!
憋了一口气,咒灵猛地缠上男人的手臂,靠近他的脸,在甚尔陡然复苏的心跳中,欣喜道:
“爹咪———!!”
“………………”
刹那间。
男人心脏彻底不跳了。
不仅如此,他似乎还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自己老婆突然认自己当爸爸更令人悲痛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