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跟着你的方向走啊?我们为什么都在这里?正是因为我们不全是傻子,才会偶尔产生疑问,这不对吗?”
我真觉得有些痛苦,很难跟大家解释得更多。怎么感觉是我一个人独自面对未知,而他们仅仅只是面对我呢?那些变化,所有的出其不意,难道不是摆在他们眼前的事情?
至于沙狄,是的,我想到了沙狄,正在往绝望的深渊里飞奔。然而我又能做些什么,去制止他蠢蠢欲动的狂乱?
伍道祖也不会有好的主意,按他的做法,击破幻象后,一切或许暂且恢复平静。可这根本不是幻象啊。
沙狄紧紧盯着眼前的黑洞,仿佛能够一眼看穿幽暗。他显得十分憔悴,脸庞上血色全无。
女孩子们似乎这时才发现沙狄的异常,都很吃惊,然后就是担心。她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沙狄是在陌生环境里极为正常的情绪起伏。
戴兰拍了拍沙狄的后背,轻声说:
“一直以来,你都是我们中间最乐观的人,可不能因为一点磨难就丧失斗志呀!我记得你说过,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击倒你,听着多么振奋人心!你喜欢力夫,就该学习他不顾一切向前冲的精神。你忘了吗?”
沙狄回头看着戴兰,说:
“就是突然觉得没意思了,做什么结局都一样。”
“哪怕结局一样,也不是我们不去争取的理由啊。况且,你所说的结局,本质上是未知数,等着你自己去解答的。你指望着别人帮你找出答案不成?”
“可能是我想偷懒,”沙狄忽然一笑,让人觉得很突兀;他说,“我很佩服力夫,只有他是不可能轻言放弃的,他做得到这点。因为我们实际上都是他的负担,而他又是那种超级有责任感的人,跟他父亲也承诺过要好好地带着大家一起回重庆。他一直好努力,我却帮不上他。”
“大家都能站在他身边,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你也一样,你要相信,力夫最希望有你站在他身边。因为我敢肯定,他早就习惯身边有你这么个人了。”
不愧是戴兰,做思想工作有一套方法。她说出了一些我想说的话,但在沙狄听来,也许更容易被说服。我甚至有些感激地看了戴兰一眼。她并没有望我这边。
也没人再盯着说什么了,怕沙狄会感觉尴尬。我和伍道祖都觉得,沙狄身上的危机大体上解除了,接下来适当关注一下就够了,不必太放在心上。
这时,俞小蛮指着断层上方的灰白处叫起来。
我们仰望着透出光亮的密林上空,看见一道笔直的黑色烟柱矗立着,比密林中最粗的大树更粗,烟柱上浓烟翻滚却并不走形,像是被巨大能量所吸引,又像是浓烟被禁锢在无形的玻璃圆桶内。烟柱上升到天空的某一处就斩平了,毫无弥漫的痕迹。
如果黑烟是由爆炸物所产生,那么它消弭在了何处?烟柱的形态令人愕然,无从形容。
我想,会不会在这个空间,“事出有因”在本质上是不成立的,因果关系也就谈不上对等。与外面的世界不一样,在这里没有为什么,也没有答案。基于这样的因素,我意图穿越密林登上山腰的想法还有什么意义呢?那么我能不能仅凭意象绘制出站立在山腰上俯瞰山谷的情景呢?
有一个问题是,它们可能相符吗?所以,继续向上行走是必要的,这个不能让沙狄再失望。
伍道祖认为我是在为自己的固执寻找借口。但他也不想阻拦我,想象我一样无视这个黑乎乎的大洞。沙狄却向前跨了几大步,又蹲下,侧耳倾听着什么。
我正要上前问他情况,老张从一方岩石后面拖出一件东西,叫我们过去看。
这是一块印有蓝色字母的灰漆铁皮,形状不规则,大小一平方米左右,一侧边缘上有铆钉,半面有燃烧过的痕迹。
没人能够一眼认出这是什么东西。很快,大家联想到了天空中的黑烟柱,以及爆炸声的由来,几乎推测出铁皮的前身。是的,这是一架飞机的一部分。那么,爆炸声肯定是由飞机坠落时产生的。好几架飞机坠落了,就在我们所处位置的上方。
“是战争蔓延到了这里吗?”俞小蛮也不知道在问谁。
“肯定是战争,但是不在这个空间里,”我说。
“铁皮怎么解释?”伍道祖问我,“不小心掉进来的?”
“一定有路径,连接着不同的时空,”我想也不想地就说,“铁皮在外力作用下突破了戒线,跌落在大家面前,是一个小小提醒。我敢打包票,在那一边,坠落的飞机残骸必定缺少这一块组织。当然,他们可以说烧毁了。”
“假如我们到了山腰,能看得到坠毁的飞机吗?”
我稍加思索,回答伍道祖说:
“见到的可能性要比见不到的更大。”
“不是看得见黑烟吗?”俞小蛮抢着说,“当然也就能看见飞机了。你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那真不一定,”我说,“极有可能黑烟是新的空间的另一层折射。密林就是个大的中转站,只负责传递,或有遗漏,这块铁皮就是它的遗漏。这并不代表我们一定能够看见飞机残骸,因为首先能否走出去还不确定。”
“我怎么感觉过了这面断崖就到了山腰?”戴兰说,“穿过密林,就能印证力夫说的一切了。”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
“好吧,希望你的感觉是对路的。也希望我能够自圆其说。”
蹲在黑洞前的沙狄这时说:
“有河流的声响,就在洞口下面。”
大家小心地走到沙狄的身边,都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