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是否应该变得浪漫起来?连蒋和珍这么含蓄的人都愿意讲珍藏在心底的秘密,像是那么美好的初恋,其他人呢?也许有各自难以释怀的感情。
可是,对于蒋和珍所讲的往事,俞小蛮表示有些存疑。她说:
“抛开别的因素,我能从讲述中形成一个男孩子的形象,阳光下黝黑黝黑的农村少年,长相端正,健康朴实。那是值得怀念的印象。可是,蒋和珍啊,一个人的品味难道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吗?想想沙狄,我实在联系不上当年那个江边的少年会有多么地出色!”
“你这是什么意思?”蒋和珍涨红了脸,说,“拿沙狄说什么事呢!”
俞小蛮洋洋得意地说:
“前后作对比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以前我很喜欢狗尾巴草,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后来我发现兰花非常优雅,更具备欣赏价值。”
“兰花和狗尾巴草本质上有区别吗?”戴兰问。
“有区别啊,就像是富人和穷人的区别一样。你不要说人跟人之间不存在区别!”俞小蛮说,“有人坐轿,有人抬轿。你让他们反过来试试看,这世界可就乱成一团了。”
“问题是你的兰花在别人眼里可能跟狗尾巴草一样,一文不值!你想要的品味根本立不起来。捧着一盆草作自我陶醉的假想,不是品味,是傻!”
伍道祖帮着俞小蛮辩解起来了。他地对蒋和珍说:
“眼界应该是一种逐渐成长的过程,而不是一步步向下拉低。这是规律。你的想象如果是真实的,那么肯定就是反规律,俞小蛮怀疑这个难道有问题吗?不过,没底线地美化失去的东西是人的通病,不特是你。”
“我们家有个小亲戚,长相奇特,都说他丑得很,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老人们说他是出生时给偷生婆婆捏过。等后来脸面长开了,越来越俊,个子也高大,大家都说他简直称得上美男子。我想说的是,审美观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发生变化,事物本身并没有改变,变的是人的心境。为什么要怀疑别人的记忆呢?好与不好,不过是个人一时的感觉罢了,”戴兰自顾自地说。
“问题是这是两回事啊!”俞小蛮说,“你说的是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产生的变化,而我们说的是两个不同的人怎样才能产生联系。”
戴兰一时词穷,看了看我。
我只能对俞小蛮说:
“举例是有些不恰当,但她的意思是明确的,那就是个人的审美标准并非一尘不变的,你不是一会儿喜欢狗尾巴草,一会儿又喜欢兰花吗?拉低品味只是俗气的论调,真正有品味的人,才不会盯着兰花去鄙视狗尾巴草呢!不管什么样的草,他都会喜欢。”
伍道祖听笑了,看着我说:
“摸过枪的人,还会喜欢拿箭?如果你家有个不好看的表妹喜欢你,你能高兴地应承下来吗?”
“那可说不定!”我笑着说,“做人不能只看外表。”
“不要口是心非啦!一个长得像癞蛤蟆的女孩子,再怎么有内涵,你也不会喜欢她。除非没有选择,或者被逼无奈!反正在我是不可能的,宁愿跟老张一样,多自由多快乐!”
“这就叫坦白!”俞小蛮抚着掌笑道,“说到兰花,我还真有个关于兰花的故事,正好也可以佐证为什么说兰花比狗尾巴草更具有价值。先补充一点,其实我更喜欢菊花。”
俞小蛮瞄了戴兰一眼,回头看着篝火,讲起她的故事。
深秋的季节,万山红遍,城中热闹繁华。在来龙巷有一群人三天两头聚在一起,不以喝茶为趣,话题永远只在养兰和赏兰两件事上。他们是最执着的兰花爱好者,因为共同的兴趣而形成一个小团体。
这些人也不尽然都是有钱人,日子可过便罢。时间上相对自由,但也不是每一回都能聚齐。搜罗到好苗子或者有好花开放的时候,他们断断不会错过欣赏的机会,天大的事情也得先放在一边儿。
不懂得这爱好的人对此极为不屑,觉得他们是吃饱了撑的,想不通一帮老男人哪来的这份雅兴。他们真不知道里面的大学问。当然,凡是圈子里的事,圈子外的人是难以理解的。幸而圈子内的人不需要太多人去理解,因为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所谓圈子,必定是少数人的团体,涌入的人一旦多了,圈子就会崩塌。
住在街尾的罗子兴是公认对兰花最为痴迷的一位,四十几岁的人,有点儿祖传的产业经营着,日子过得很是安逸。
这天,罗子兴从深山里觅得一大蔸春兰,凭经验他觉得必定是好货无疑。回家后上了盆,稍加修整一翻,左看右看,越看越喜爱,心里就在琢磨,想见开花时的美好景象。院子里错落有致地种满了兰花,其它花草倒成了点缀。
午后来了两个花友,一个叫孙成,一个叫胡仕达,都是读过书的人,外表斯文爽净。罗子兴赶紧让茶,坐在院子里聊起来。先倒说起时局,表达着小小的不满。
罗子兴问孙成:
“你那生意还没有谈好吗?是不是哪个环节不到位?”
“也不是,该打点的都打点了,”孙成有些懊恼地说,“哪里晓得郑局长调任了,就一个礼拜的事,等再去问情况时,换了人。新来的人不吃这一套!”
“那是还没混熟,多去几次,你再看他吃不吃这一套!”胡仕达闻着茶香,笑着说。
“也不一定,我看新来的这个长得就很正派,说话极为果断,不像郑局长拖泥带水的让人着急。没办法,当作再交一次学费吧!”
“你还没有看清楚啊,”胡仕达慢悠悠地说。
“也只能这样想了,”罗子兴安慰着孙成,又问他,“丢得不多吧?”
“不提,不提,”孙成摆着手说。
“老胡,你家的宅子还没有装好吗?”罗子兴又问胡仕达,“转眼一年有余了,等着去喝杯酒可真难!”
“快了快了,杂事多,不是这儿有问题就是那儿不满意,老是拆了重做,进度就慢了。酒准备得充足,只要朋友们赏脸,我热情接待!”胡仕达放下茶杯,笑着说,“近来行情不太好,进入有些困难了。”
“普通人还是更相信银行,觉得那个垮不了,”孙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