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不解道:“陛下方才为何同意杨戬那明显逾越的请求?那杨府……”
玉帝抬手止住了她,微微笑道:“娘娘,意义是人赋予的,若阻他将杨府搬上天廷,那无疑是告诉其他人我们是怕他睹物思人,而那灌江口故居将永远是他与敖寸心的家。如今,他将杨府搬上了天廷,那杨府便不存在了,在这天廷的,只会是真君神殿。”他看向王母,唇边带了丝森然的笑意:“娘娘以为,敖寸心的痕迹还会存在多久呢?”
王母恍然大悟,心悦诚服道:“陛下圣明!”
玉帝拈须而笑。
寸心在西海岸边下了云辇,对水卫首领道:“有劳将军先行一步,我想晚一点回宫。”
水卫首领沉声应了,带了众水卫先行离去。
听心有些担忧地上前扶了她:“寸心?”
寸心在她的搀扶下,坐在了岸边一块礁石上,然后冲她微微一笑,柔声道:“听心,我没事,就是觉得落日余晖很美,想多看看。”她轻轻拍了拍听心的手臂,劝道:“你已经守了我两日了,先回去吧?改明儿再来看我?”
听心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脸,佯作不悦道:“小没良心的,一回到家就知道赶人走。”
寸心“扑哧”轻笑出声,然后拉了她的手道:“听心,你这怨妇的口吻是从哪里学来的?”
听心唇边也带了点点笑意,心里知道寸心留下来不止看风景那么简单,只不过寸心不说,她也不问,只不舍地抚了抚她的脸,轻轻道:“那我先回去,明儿再来看你?”
寸心含笑点头。
听心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待西海岸边只剩寸心一人时,她微微舒展了腰肢,只手轻轻抚上了小腹,看向霞光点点的海面,神情温柔而伤感:终于,开始了啊……
不一会儿,西海岸边出现了一道黑烟,慢慢现了瘟君那阴沉俊美的脸。
他径自上得前来,寸心并未回头,只温然道:“大人,你来了?”
瘟君冷哼着将黑玉镶金的小圆盒递给了她:“这是你要的东西。”
寸心沉默地接过了黑玉小圆盒,抚着盒上的花纹不语。
瘟君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阴□□:“杨戬不用你操心,如今他可是天廷的红人,一上去就获得可以入云阁殿挑选朝服的尊荣,其他人可是求也求不来的。”
“嗯。”寸心轻轻抬眸看了他问道:“还有呢?”
瘟君微眯了眼:“还有什么?”
寸心浅浅一笑,双眸清澄:“大人比预计的时辰来得晚了些,想来应是看了他接印以后才下来的罢?”
瘟君唇角微勾,叹道:“我早说过,女人还是别太聪明了好。”他看向她平静的眼睛,瞳孔微缩,带了些淡淡的寒意,低低道:“就那么想知道么?”
寸心唇边浮了些苦涩的笑意,轻轻摇头道:“陛下的圣旨上是要二郎当众深刻反省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想来如果不敢拿我作文章,那便要拿瑶姬母亲作文章了吧?”
瘟君微微挑了眉,眼中讶色一闪而逝,唇边带了些自嘲之意:“敖寸心,我以前是不是太过小看于你?懿德公主之慧,似乎也不止博闻强识那么简单啊?”
寸心只是笑笑,并不答话,眸中痛楚之色却如墨般徐徐浸染开来,她愈发沉默。
瘟君却勾了唇角,问道:“那你可要猜上一猜,杨戬会如何反击?”
寸心微一沉吟,讶然看向他:“二郎把杨府搬上天廷了?”
瘟君眉梢微挑,唇角上扬却并无笑意,只冷冷道:“那又如何?亲笔写下休书在先,当众承认自己的母亲思凡有错在后,搬杨府上天,只会让人觉得虚伪。”就那么了解他么?
寸心微微一笑,摇头道:“大人,你错了,杨府不止是二郎与我的家,还是瑶姬母亲亲手搭建的房子。陛下想用众口铄金、滴水穿石的方式一点一点毁掉二郎心中的坚持,二郎便用这样不动声色的方式予以回击。”她微微扬了眉看向瘟君:“大人,你想不想看最后的结果?”
瘟君阴恻恻一笑,眼底凝了毫不掩饰的冷意,只道:“怎么,就不怕我把这话如数告诉娘娘?还有,本尊什么时候成为你们这方的人了?”
寸心不以为意地笑笑,目光投向霞光万丈的天边,淡淡道:“大人从来就不是哪一方的人,所以这结果对大人来说会比较有趣。至于大人要不要把寸心刚才的话告诉娘娘,对寸心或是二郎来说并没有影响,天廷不会因为二郎当众反省悔过就对他全然放心,自然也不会对他的不动声色有更大的反应;而敖寸心,只要出不了西海,便翻不了多大的波浪,更何况自身都难保。”她轻轻一笑,打开了手中的黑玉圆盒,拈起了盒内的一枚赤金丹药便要放入口中。
瘟君眉头一皱,想也不想一把夺了过来,冷冷道:“敖寸心,你能不能别每次我给你什么你看都不看就往嘴里送?毒不死你!”他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丹药,确定是烈珲丹无疑后才放心还给了她。
寸心在烈珲丹被夺的时候有些诧异,听了他的话忽想起前些日被自己忽略的那句欲言又止:若早知……神色微微一沉,眸色若秋日寒霜,在瘟君将烈珲丹还给她的一瞬间,那寒意便蒸发得无影无踪了。她轻轻一笑,重新将烈珲丹放入口中。
瘟君待她服下烈珲丹后,拉过她的手细细为她诊脉,寸心只静静地端视着他,眼底一点一点透了悲悯,她微微移开了视线,只看向天边的一点余晖。
良久,瘟君才松开了她的手,冷冷道:“你这孩子恐怕跟哪吒三太子差不多了,十月怀胎是出不来的,先把你自己调养好了罢。”
寸心眨了眨眼,唇边带了丝浅浅的笑意道:“也就是说我可以多活些时日了?”
瘟君冷哼一声,展了袍袖便要走:“本尊回去复命了。”
是啊,你可以多活些时日了。
寸心含笑着看他化为一道黑烟远去。
右手轻轻抚向小腹,她的唇边带了些温柔的笑意:水晶,娘亲可以多陪你和你爹爹一些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