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村委会全貌(1 / 2)

忠孝村占尽汾镇地理优势,恰将镇中心围了起来,七个湾分成九个小组分踞铁路南北。仅此即可明白忠孝村在汾镇的地位。占了地利,忠孝村的村民懒散些,日子也比别人好过。在这里,钱好去好来,多数人并不苛待自己。他们的田地大多荒芜了,只因粮食太过便宜。种田一旦失了信心与进取心,人就眼见松懈。菜园更由它去生长野草,没几个人愿意种菜的,出门就是菜场,全靠买,使得很多异乡来的菜贩子有利可图。

这里的人很富有吗?也不是。

忠孝村人许是尝着了混日子的快乐,顶多都只盖了楼房就安于玩乐,以至赌风盛行,波及全镇。外乡人看了都只管不解,知道在此混生活的便当。然而,忠孝村人自有理论:我们吃的就是地盘儿饭,哪用得着去死拼活奔?照样强于他人。但年前有人去上海发达了,忠孝村人毕竟也玩得腻味了,就加入到淘金队伍,成群结队地去上海、转南京,好消息不断传回,刺激得半年之间汾镇物价猛涨。政府不加理睬,只管派了工作人员去上海寻借口创收,既增加财政收入,出行的一概用度又有人买单,去的干部工作带旅游,一举两得。只是被访者无奈,脸上笑嘻嘻,心里骂那群绿头苍蝇。

忠孝村虽占地利,村民却多不团结。按理说有村办企业,实则仅靠了诸多不动产取利。说起来可笑,忠孝村真像极了汾镇的接代儿子,与汾镇的总体形象毫无差异之处。同样是外表华美,内容空虚,一群并无多大雄心壮志的领导人。

下午一点半钟,村委会成员到齐。照老例他们先在兴孝路路头的大榆树下聚合,再一起去兴孝二路的村委会办公室。

这是一幢三层的半仿古建筑,样子倒不错,中西合璧,玲珑可爱。共有两个大间,余者都是单房小间。底层一个大间里自是横了一排文件柜,围一圈办公桌,桌上堆满了纸张书本,茶杯水瓶。有一面墙,挂满了各种金光闪闪的奖牌。与之相呼应的是另一面墙,悬挂着村计划蓝图、小康指数、结算报表等。旁边二个小间分别是“民兵之家”和“计划生育活动室”,里面除了些漫画图片,活动记事本,再就各有一张大桌子。

二楼的一个大间几乎占满整整一层,是大会议室,摆放着几十套桌椅,一整套放像设备,另挂有国旗、党旗。和一楼一样,也有厕所,厕所一边是一间条件齐全的麻将室。

三楼空着几间房。但有一间里面摆了张乒乓球桌,房门上写着“青年活动中心”的小红牌子。因为常年没人来,三楼也常是蒙着厚厚灰尘的。

这一天,村干部们的下午活动与往有别。平时他们下午是不上班的,除了每季收任务外。上午,赵力维正式当选为村长,他在下午理所当然地有所表示。他称来了一大堆奶糖、水果、点心,随大家分吃,扰乱了日常的饮茶习惯。汪主任上午做了件卖力不叫座的废事,这时深怕受责,烧好开水后就只顾吃自己的东西,不予发言。柳如俊放颗糖在口中含着,和张志芳在小声说笑,张志芳手里捏着毛线活。刘国柱看一气报纸,吃一气果子,笑谈一气,好不快活的胖子!易长征则肃着面孔与赵力维在谈镇里及管理区的杂乱事体。赵力维打着喏说:

“他们多半要小瞧我的,都说我太年轻了,成了干部少年化。还不承您张着!”

“这个不要你多操心。你做事不要太冲动、太意气就是。你知道,金立德那种投机分子,上面是不要他的,管他得了多少选票。何况选票还有问题,发下去九百九十张,倒收回了一千二百张不止。也不是谁数的!”

“都还不是您那鬼表弟!”张志芳说,“他可不得了,是个活瘟神!走哪儿坏哪儿。”

易长征想着,没作声。刘国柱抬头对赵力维说:

“小赵,以后有什么,你可别自行主张,回来跟老易讨主意,知道吗?你还得炼些日子才好。”

赵力维听得这话,心下尽管很不舒服,也只有说:

“当然,当然。”

“谁给轧死了?”汪主任忽然说。

大家都怪他怎么这么问。柳如俊说:

“你耳朵老尖的,听到了什么吗?”

“刚好像听人说,道口又有人给轧死了。”

汪主任跑门口往外望。大家都没听见,不信,便支汪主任去瞧瞧。汪主任一走,张志芳说:

“他怎么跟个警犬一样管事儿呢!”

说得大家都笑。

这时,镇委组织部和团镇委的几个年轻小干部路过顺便来坐坐,问了选举情况,便向赵力维祝贺。赵力维与这群人中的一位是同学,立下有相形见拙、时运不佳之感。正要去买糖来,人家却告辞,说要到湖区吃螃蟹甲鱼,喝喝咤咤地走了。赵力维呆在那儿。易长征笑了,说:

“努力点儿,有强过他的一天在那儿呢!只怕你把握不好机会。”

“您说说看,当年他跟个猪似的,蠢得凿子都凿不进!现在看——还不人五人六的,指不定哪天就成正果了。”

“谁叫你没养个好老子的?”刘国柱说。

“风云变幻哪!难保明天会是怎样的,得意早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现在谁还稀罕当个小镇干部的?”柳如俊说,“我看做个农民也还行。”

“粮食价格抬不上去,化肥种子却一个劲儿地涨,做农民做得起吗?”张志芳叹了口气。

“种点田够吃的就完了,谁还有剩余的粮去卖不成?涨与不涨,并没太大意义。”

柳如俊的话得了大家的认同。田地多的地方还是更关心粮食价格一些。张志芳忽而说:

“易书记,莘夕去年的人头钱交上去了吗?头两天和他们永福村的薜凤生一起开会,他还向我提起过。这几天搞选举,我忘了跟您说了。您劝了莘夕的吗?”

“劝她什么?她又没来,我不能跑永福去吧?我替她交了,免得多嘴。那边倒看了点面子,少要了一百多块,”易长征心里不大痛快地说,“她也是太犟了些!人家不瞧我的面子,多已把她抓去一次。她以为自己是谁呢!”

“他们永福的人头钱是多少?”

“人平一百五十多呢!比我们多出了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