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人的,哪个兴洗衣裳?那太丑了。”
“你也算是男人!”兰欣耸着粗黑的眉毛,仿佛还想说一通什么似的。
张家婶拉着鸦头笑问兰欣:
“他哪里不像男人吗,怎么不算啦?”诡诡秘秘地笑。
又有徐三娘来了,说:
“你们还等哪个呢?快走吧,太阳就要出来了,一会儿热死人的!”
“你一来就急,掉了蛋似的!莘夕还没来呢,要不哪个去叫叫她?”
“她不会去吧?”徐三娘望着兰欣说,“门儿还没开呢。成天看电视剧看得深更半夜,早上起得就晚。我看我们家那个小婆娘也学着那样儿,她跟莘夕比呢,也不晓得配不配!”
“你管得宽!大早早地叫她起来做什么?又是个大肚子,——哎,几时生呢,快了吧?”
“早呢,还早着,”徐三娘说,“正好去照B超,我跟她讲,她理也不理。我看要是生个姑娘怎么办。现在这政策这么狠的,说起来就头痛。”手果然抚上头额去,脸上现出很痛苦的气色来。
兰欣鼓动她说:
“我以为你好厉害!原来只是只纸老虎。说得不好听点儿,花钱买来的媳妇还不由着你办?哪有敢不听话的,不打死她才便宜她呢!再说,她怀的孩子——”支溜着眼睛,巡视了一周,却叹口气,摇着头苦笑着不说什么了。
徐三娘心里明白,也不想她瞎说什么来,便又说:
“好坏是她的一生,我的任务完成了便罢,随她怎么样好了。快走吧,还蹭什么?你们怎么总有说不完的碎话儿,等赶集回来再说不完一千担?国栋,你跑个腿儿,去看看莘夕起来了没有,问她一声去不去集上。她就算不去,肯定也是要带些菜回来的。国栋,你嘟囔个什么?不要太懒了,男人家的,腿脚有力,该用用。”
国栋一听莘夕,浑身早不自在。那晚的遭遇他明白了七八分,心里再不敢对莘夕歪想什么了。然而表面上虽然装作没事儿地去对待,心里毕竟羞愧,打着慌儿,几天来避着不见莘夕。这时听徐三娘叫他去喊莘夕,哪里肯?便推脱着说自己肚子疼要拉屎,急急地回家去了。
兰欣以为他真的是肚子疼,连忙喊道:
“和我一起去镇上医院看看去,好不好呀?傻东西!总不去,捱出大病来了可别说我不照看你,对你苛刻!”
“他总是肚子疼吗?”张家婶关切地问。
徐三娘见兰欣点头,急着说:
“呀,那可要小心。鱼场的大龙就是肚子疼、肚子疼地疼出个癌症来啦!——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不要生气,我不是咒国栋。”
“大清早的!”兰欣瞪了徐三娘一眼,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这时望云篷头散发、脚上趿着布拖鞋、浑身一件大孕妇裙笼着,笑吟吟地过来,对徐三娘说:
“妈,我想吃点儿脆生生的东西,您带点儿麻花或是蚕豆回来。”
徐三娘不乐,也不应,心里却说:“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跑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生成来说给大家听的,告我克扣你?死婆娘,你够奸的!我买,我买块生铁给你去撑!”
“你怀着小孩儿,哪能咬硬东西?”兰欣笑道,“该忍着点儿才对!早晚保险叫你吃腻呢——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小婆娘!有我们大伙儿在这里,你也不晓得要些好东西吃,像香蕉啦、甘蔗啦、香肠啦——”
众人都捂着嘴笑。望云不解地问:
“这时节哪里来的甘蔗?香蕉或者还有,香肠我倒是不热见的。”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兰欣推开徐三娘打过来的手,忍着笑说:
“原来你还不热见香肠,难怪摆着不吃,却要吃什么麻花蚕豆!我问你,望云,你那个当会计的亲爷薛海生不是根陈年的老香肠是什么?你也不热见他吗?”
不等兰欣说完,望云就在众人的笑声中跑回去了,心儿“怦怦”跳得响。去叫莘夕的老宋回转来,说:
“走吧,她不去,也不带什么。她还没有起床呢!”
女人们这才正经出发,活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沿路引得人的注目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