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华去洗了十余个苹果出来,让星子削几个给大家吃。第一个削好的苹果让来让去还复到天楚手上,天楚轻轻咬着苹果,一边不失规矩地说来些她的所见所闻,引得大家的谈话题目和谈话兴趣大增。
天色向晚了,海建考虑到留宿的不方便,就要告辞。桂华说:
“这么晚了,回去做什么?空着的房间也有,只须加上铺盖,现成的。要是你们几个讨亲热,省了我麻烦,天楚和小娜睡一床,你和星子将就一晚。反正天气也冷了,不怕挤着热。过去,一大家人不也挤一张床?”
小娜也说:“不回吧?你又不挑床铺,那儿睡不得一个晚上?”
“我是怕星子不乐意。我知道,他是比较喜欢一个人睡张床的。”忽想到他同沈美娟的事儿,料大家可能往那方面想去,不愿让天楚知道这事,海建连忙又说,
“好吧,我就留下。我也有些话和星子说说。”
“该喊哥哥才对!”星子笑着说,“你搞清楚了没有?”
“是我搞错了还是你搞错了?你不是我表妹夫吗?”
桂华以为他们较真,急着说:
“分开叫,各叫各的好了。在这边,海建得叫星子一声‘哥’;在那边,星子也该喊海建作‘哥’。这也不算矛盾。”
小娜和天楚拉着手“咯咯”直笑。小娜忍着笑说:
“什么这边儿那边儿的?依我,不必要那虚套套儿,各人都喊名字好了。喊习惯了的,再忽然改叫哥哥、嫂嫂的,多难为情呀!我倒不是怕说不出口,只怕听的人听着脸儿红。所以,叫什么名字便喊他什么名字,也不见得就没礼貌。我看易大炮他们见了中发老爹儿,倒是毕恭毕敬地尊他为‘老爹’,一避到角落里就鼓捣他。可怜!那种假礼貌还是不要的好。我们提倡国外的称呼法儿,直呼其名。”
“连父母的名字也挂在嘴边儿喊?”桂华不以为然地问。然后,没等小娜回答,她就洗脚去了。
次日里,春姑等女人已经得了信儿,晓得星子的对像来了,都跑来凑热闹,开星子的玩笑,个个都瞅着天楚夸奖。等天楚和小娜回去了,春姑说:
“怎么就让走了?小娜去她家做什么?”
“小娜是去要日子的。这是大事,不能留她玩儿了。真是个好姑娘!以后你们看得见的,我们这种人家讨媳妇,一不求人家有财,二不望人家有势,只要姑娘性质好,通情达理,不会歪刁,就够了。还想怎样的?娶了这样的媳妇儿才是祖宗的香案供得稳当、香蜡烧得高啊!”
“这回让您家碰上啦!”春姑笑嘻嘻地说。
玲俐剔着牙缝里的碎肉沫儿,连连吐着,斜着嘴含糊不清地说:“恭喜您了,可莫要忘了称喜糖给我们吃!我们就好吃点儿喝点儿。”
“那还忘得了?说都不消你们说得,我巴不得早早买了喜糖给你们每一个人吃呢!”
“您现在可好了,”春姑又说,“心事都操得差不多了。本以为一个富枝就搭在您身上了,哪晓得她蛮有一套的,鸡养得那么好,还上了电视的。真是光彩呀!”
“上了电视?”桂华倒听愣了,“几时上的电视机?你说笑吧?”
“您还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儿!哎呀,都有两三天了呢!”葵凤和玲俐抢着说,不过让玲俐抢了先。春姑对她们摆摆手,意思是听她一个人讲来。
“本来是到柳西采访无儿户,第一个采访对像是茹英,不是见她过得还像个人样儿吗?一去茹英家,电视台的那个骚婆娘就都茹英怎么按她们教的话说。茹英一时慌得糊涂了,等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连轰带炸地骂走了电视台的记者。她的胆子真够大的!她就不怕给抓去蹲号子!电视台的人大概从没见过像茹英那么狠的泼妇,只得放弃对她的采访,去另一个无儿户——冬秀家。冬秀的胆子又太小了点儿,像木偶一样听任别人的摆弄。后来,就是第二天的新闻里,播出来了,冬秀好像一块哑了嘴的木炭,丢死人的脸啦!她也没能说出电视台记者教给她的那些好笑的话。电视台的人又听说有个养鸡的,就问到了富枝家,他们这叫‘强盗不走空路’!——倒是富枝有胆色一些,说话也不含糊,电视台的摄像机跟着她拍了老半天呢!后来,富枝说,采访她还不如去塔湾采访刘惠兰,刘惠兰才是真正值得采访的人,又将刘惠兰臭夸了一通,引起了电视台记者们的兴趣。他们说可以抓一个勤劳致富的妇女典型,在全市进行宣传、推广。富枝就亲自带他们去了塔湾。富枝也真是,怎么就替塔湾那个出了名的破玩意儿吹大牛呢?她自己就当不得全市的妇女典型?”
“她哪里能当什么典型?”桂华说,“莫要才上了正路,就想摔死!”
“茹英才是呢!我们算是服了她!”
春姑不无佩服地叹着气,且说,要是她,给她胆儿也不敢骂市里下来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