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糟心啊,干嘛要来招惹我呢?因为我看起来最弱吗?
马蹄声踢踢踏踏地响起,感觉到背后的人变得愉悦,艺书叹了口气:“你知道吗,论刀法,我不输任何人。我只是,不太想用它来杀人。”
“呵呵呵……”梁老四又开始笑,“那我倒是想见识见——”话说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他愣了一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有眼睛余光看到了飞溅的血线。
颈动脉离断,人不会立即死去。艺书趁他愣神的瞬间,将他欲做最后反击的手钳住,扭断手腕,匕首应声而落。
梁老四满眼不甘轰然倒下,不知是想求救还是想咒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真脏。”距离太近,被喷了一身血,艺书脱下外衣,嫌恶地擦着。我美丽的柳叶刀,第一次工作居然不是为了救人。
众人这才看清他手里的武器,一把小巧且锋利的银白小刀。
方才,他们只看到他仰着头气定神闲地跟梁老四聊天,谈笑间动作迅疾地抬起小臂,手里捏着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向后一甩,那一抹寒光跟长了眼睛似的,不偏不倚,正好划过梁老四的脖子。
说好的娇气文臣呢?卫二哥见这位深藏不露的文臣走近,下意识地戒备起来——那把小刀不知道是什么利器,小刀的主人,很擅长搞出其不意的袭击。
艺书识趣地驻足,请示道:“殿下,容臣去洗洗?”说着还歪头纯善一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无辜无害。
卫二哥更加戒备了:你装什么装!右脸上那一大片血擦都擦不干净,咧嘴笑的时候,半边是仙半边是鬼,再加上手里那柄闪烁着刺目锋芒的小刀,看得人瘆得慌。
太子倒镇定的多,不光准艺书去清洗,还派了随行的御医过去帮忙处理伤口。他知道,以束是个有秘密的人。为君者该做的是,不问缘由,合理应用。
费了两桶水,确保头发缝里都没有血污残留了,艺书拿布巾捂着脖子从屏风后出来。几条小伤被水冲来刷去,一直没凝血。先前让御医留下药走人了,此刻屋里就他自己。
他对着镜子上药,然后一圈一圈缠上细棉布,将伤口裹得严严实实的,嘴里不满地嘟囔着:“梁老四这辣鸡水平,也配劫持人?”
什么样的力度只痛不伤,什么样的只伤不痛,什么样的能取人性命救无可救,这世上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他若是想劫持谁,肯定不会误伤人质。自然,若是想要谁的命,他也必定不会失手。
艺书细细将那枚立了功的柳叶刀擦拭干净,心下赞叹:真好看。
可气常以束杀心太重,影响自己用它做了不好的事情。
摸摸它的头,艺书神经质地安慰道:“没关系,已经给你洗过澡了,你还是干净又漂亮。”
系统突然出现,顶着那颗标志性的“呵呵”脑袋,平铺直叙地说:“别找借口,要杀人的是你自己,不关常以束的事。”
在现代社会活成了孤岛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疯病。
常以束疯在表面,是形势所迫;自家这位宿主,疯在心里。
宿主是个非常矛盾的人,明明害怕孤独,却选择了独居生活,一独就是十几年;明明没有无私奉献的觉悟,却守着跟孤儿院院长的承诺,每个月坚持拿出一部分工资做慈善;明明会因羽林军的生死被利用而愤怒,却在经历了常以束成批杀人的经历后,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要知道就连常以束自己,都膈应得好几天不吃肉。
大部分人愤恨到极点时,会产生想杀了某人的冲动,但真正付诸行动的,少之又少。
而这位看上去过分老实的宿主,曾专门研究过完美犯罪,甚至背下了整部《刑法》。最终没动手的原因,不是心软了,是发现自己智商有限、做不到完美犯罪。他还不想为了人渣接受法律的制裁、毁了后半辈子。
原来的世界是法治社会,警察不得已击毙了歹徒,事后都需要打报告阐明理由;而大周朝,是个律法没那么完善,并且有特权的社会,众目睽睽之下,宿主杀了梁老四,连问都没人问上一句。
这意味着,他没了束缚。
正所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习惯了冷静理智的人,一旦打破平衡,往往会变得癫狂。
系统问:“常以束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老疤告诫他要恪守底线。刚才是宿主你第一次杀人,感觉如何?”
艺书不厌其烦地擦拭着柳叶刀,冷淡地回了一句:“不如何。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沉迷于杀人游戏?我是个医生,只会沉迷于救人。哦,我还是个爱好美手和柳叶刀的阿宅。”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我36了,不是16,我有健全的三观,会一直做个遵纪守法的人的,你大可放心。”
“那你的手抖什么?”系统没被糊弄过去。
“咦?”他仿佛才意识到这个情况。
为什么会抖?
因为害怕?
因为亢奋?
艺书不去深想,将手按在冰凉的铜镜上,自言自语道:“不好不好,外科医生要足够冷静才行,拿手术刀的手,怎么能不稳呢?”
凉丝丝的触感传递上来,他合起了眼皮,时间静静地流淌,手掌慢慢稳定下来,手下的镜面渐渐被捂热……少顷,他睁开眼望向镜子,镜中的人沉着冷静地回望着他。对视了几秒,他眼角微微一弯,满是亲和良善。
这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