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书察觉到他们的不以为意,心下烦躁,不自主地板起了脸。
他看着很生气的样子,长辈们便气虚起来——娃年纪轻轻就做了京官,这样出色,二品大员家都想嫁女儿过来,有了更好的选择不愿意娶童养媳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悔婚还是不好的呀,无缘无故被退了婚,叫小秋怎么活?
常父犹犹豫豫地出了个主意:“不然……让小秋做小?咱们知根知底的,做小也不会苛待她的。”
“……”
居然没人反对。
小是妾,妾是什么?妾是奴,妾通买卖!好好的姑娘让人家做妾,那是有仇才这么干的。真成了妾,就不是一句苛待不苛待能说清的了。
艺书按着眉心深深地吸了口气,半路加入大家庭,相处起来真的非常累心。吐出心中那股子郁气,他字正腔圆地说:“不行。你们不用想七想八的,我没有看不上谁的意思,也没打算娶任何人。小秋这边,我的意见就是——认为干亲。爷爷跟刘爷爷感情好,认小秋为孙女也是一样亲。”
三位长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好。
良久,刘小秋出声打破了寂静:“我听豆子的。”
别听我的,表达自己的!艺书再次鼓励道:“以我的见识来说,如果不提婚事,认为干亲是最好的选择。这是我的个人建议,你有其他的想法也可以提,别憋在心里不说。你得知道,这事一旦应下了,就不能更改了。”
刘小秋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换了种说法:“我想认常婶为干娘。”
艺书看向长辈们,等待他们做最后的决断。
常老爷子欲言又止,当家做主的已经换人,再反对孙子保不齐要恼,最重要的是小秋都同意了。他吧嗒吧嗒嘴:“那就这么……定了?”
“定了吧。”这事从头到尾都是老爷子在坚持,他都放弃了,常父常母乐于顺水推舟,儿媳妇没了,多个闺女也是一样的。
刘小秋立即磕头敬茶,改了口。
常老爷子喝了茶,从兜里搜罗出一把钱,都给了她,算是认亲礼。常父有样学样,也掏了一把钱。常母稍微好点,脱了支银手镯给她。
到艺书这就不用跪了,刘小秋不甚熟练地福了福身,轻唤了一声:“哥。”
艺书最近跟着卫文他们学会讲究了,腰上正好挂着枚玉玦,摘下来送了出去。
解决了婚约,他松了口气,乐陶陶地招来孙连:“去冠味楼定一桌席面回来,今儿三喜临门,庆祝庆祝。”
功成名就,家人团圆,兄妹相认,都是喜事。
吃罢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纳凉,常老爷子含着块饴糖感叹:“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咱能住京城里头。”
艺书在一旁给他摇扇子,笑言:“住都住进来了,咱满可以再做做别的梦嘛,说不得哪天孙儿就帮您实现了呢?”
“不做别的梦了,这辈子值了哈哈哈……”常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
常父喝了点酒,微醺之下一反沉默,打开了话头:“咱娃啥都好,就是太懒。”
常母拍他:“胡咧咧啥呢!”咱儿要面子,别把人说恼了。
常父甩开她,条理清晰地列举:“我没胡说!你说,谁家娃娃跟咱家这个似的,为了躲懒不下地,可劲儿读书,硬是读了个探花回来——探花倒是好的。但甭以为我这个做老子的看不出来,他不是爱读书,他就是不爱干活才读书的。这娃啊,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
艺书听着可乐,常以束五六岁的时候,的确有拿“好好读书”抵“干活劳作”的小心思,后来人家是真爱读书的,书中自有黄金屋嘛。
“儿砸!儿砸?我儿砸哪?”常父大着舌头找人。
“这呢,在这呢。”艺书坐他旁边来,方便被唠叨。
四十多岁的常父抱着亲亲儿砸就哭:“我二十五才得了你,就你这一个娃,你还天生就懒!我越养越愁的慌啊,这要是养成个懒汉可咋整?早晚饿死球啦!”
艺书特想把常以束喊出来,让他看看常父这愁肠百结的模样:你看看你,把咱爹愁哭了都。
哭了两声,常父又笑:“好在你这懒娃娃读书有天赋,认字快,读书人饿不死的。没放心几年呢,你又吵吵着要出门游学,游学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游的吗?”
提起旧事,常父怒发冲冠,抓着儿子的肩膀质问:“为啥不叫我跟着,啊?我会害你?你跑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