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常以束才离家游学的时候,常父搁后头跟踪,打算暗中“陪读”。常以束一来是想证明自己有本事独自远行,二来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的逗老父亲玩的心思,换装甩掉了常父,然后主动露头被跟上,再甩掉再露头……反复了几次,在离家最近的镇上兜了十来天圈子,常父总算放心了,不跟了,失魂落魄地掉头回家了。
谁知道撒手不到半年,孩子就不往家里寄信了。
一想起等不到儿子消息的那段日子,常父哭得涕泪横流的:“你咋想的,啊?信都不寄,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离了家你心就野了,当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我都当你是死外头了你晓不晓得?”
“哦呦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艺书好声好气地哄他,“爹,我偷偷跟您说,当年我是偷偷帮陛下做秘密任务去了,没办法写信。实际上我心里可记挂家里了,天天想着您呢。”
“真的?”
“可不。”
常父心里顿时舒坦了,神神秘秘地问:“秘密任务是不是不能跟人说?”
艺书同样神神秘秘的:“不能呢,儿子就跟您一个人说了,您可不能泄露出去。”
“不会,绝对不泄露。”常父拉着儿子的手,压低了声音,“连你娘都不说,你放心。”
他娘在一旁撇嘴——哄傻子的话都信,看你明早起来臊不臊的慌。
常老爷子大概是受不了儿子丢人现眼的模样了,挥着手让儿媳赶紧把人拖走。
常父偏瘦削,常母壮壮的,架着他游刃有余,艺书想帮忙都没插上手。
刘小秋说了一声,也回屋睡去了。
院子里就剩爷孙俩,常老爷子还挺精神,坏心眼地揭儿子的短:“你别看你爹平日里那样……”严肃话少、勤勤恳恳、老实巴交的,“实际上又懒又娇。”
艺书给爷爷倒了盏茶让他漱口,笑言:“师父也是这么形容我的,原来根子在爹这儿。”
“懒是你爹不如你,娇是你不如你爹。”常老爷子笑眯眯地说着,“你爹嘴上抱怨干活累,可他也就抱怨抱怨,该干的都干了。你是压根不动手,一说干活就躲。你怪吃不了苦似的,寒冬腊月满手冻疮也能坚持写字,打小就不怎么掉眼泪。你爹啊,自小就是个哭包,当了爹后晓得装样子了,可是不能喝酒,一沾酒就哭得收不住,也不晓得哪那么多委屈。我先养了个那样式儿的儿子,又养了个这样式儿的孙子,才是真的委屈。”
瞧他说得煞有其事的,艺书配合道:“可能爷爷您太委屈,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所以叫孙儿我考上了探花、升了官,给您送好日子呢。”
常老爷子忍俊不禁,摸着艺书的头坚持道:“胡说,都是咱家豆子读书好才有好日子过。”
祖孙俩东拉西扯了半晌,常老爷子开始犯困了,艺书伺候他歇下,拿着油灯往外走。
“豆子啊。”
“爷爷还有事吗?”
“你爹说得对,咱们不求大富大贵,现在这样的日子已是顶顶好的了,别做危险的事。”
像是秘密任务之类的,能推就推了吧。
“好。”艺书知道老爷子在担心什么,毫不犹豫地应了。巡抚完江南,他大小算个名人了,秘密任务不可能再找他,可以专注于为长辈们养老了。
翌日,艺书起了个大早,带着孙连买了早点回来。
如今,孙连是管家了,不过家里没其他丫鬟婆子,小孙管家只能大事小事一把抓。甚至买早点这种事,他一个人一次拿不了好几人的份,艺书也得一起。
将早点摆上餐桌,艺书道:“这些日子你一个人忙里忙外的,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公子折煞我了。”孙连神色诚挚,“主子们都很宽容,没许多事情要忙,顶多也就洒扫洒扫。”
艺书逗趣道:“咋能让小孙管家做洒扫的粗活,咱改日就招几个粗使婆子去。”
孙连附和着他的玩笑,拱手回道:“管家管家,不就是啥事都管啥活都做嘛,粗活也做得。”
说笑了几句,家里其他人也都起了。
常父不肯出门来,早点要常母拿进屋里给他吃。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厚道的没有逼迫他,顶多在外头偷笑了一会儿。
早饭后,艺书把从江南带回来的礼物挑了一部分出来,打算送去柳府。
自家这四合院啥都好,但离柳府远了些,不再走两步转个弯就到了,得乘马车晃悠好长时间。
今儿柳府似乎还有别的客人,孙连悄悄跟他告状:“肯定是表少爷来了,趁着公子不在,天天来柳府献殷勤,小人行径。”
艺书哭笑不得:“别胡说。所谓求娶,本就该多次好言相求,这是人家的诚意。”
“可是公子……”
“我作为兄长,给撑撑腰便罢了。”
孙连隐约懂了其中的意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上前与门房道:“公子带的东西多,来两个人帮忙搬进去。”
往正院走着,艺书发现外边候着许多生面孔,进了正厅,客人还不少呢。除了赵家的,卫家人竟也在,而厅里的小辈只有卫文跟赵双陆。
有点意思了。
柳家这边,自是全家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