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逐匀找到阿莲时,日暮已经低垂,渐长冬夜的天际上,冒出了一只弯弯的月牙。
季逐匀老远便看见阿莲笑吟吟地给那红烧肉阿婆塞银子,而那阿婆见他如见阎王,铁青着脸说什么都不愿收了。
想必阿莲本无害自己之意,贸然离去或许真是有要务在身,季逐匀便对他的怨念少了几分。
主要是,自从师尊出手相救后,季逐匀的心情就莫名其妙格外好,这阿莲虽只是个低贱的炉鼎,但季逐匀倒愿意对他一视同仁了。
阿莲见季逐匀走过来也迎了上去,脸上竟有歉意潜藏:“方才我实在是有事在身,听说你受了委屈,真是抱歉了。”
季逐匀没想到阿莲也有如此嘴软的时候,想起几个时辰前他还扯着自己衣领要自己别坏他的好事,季逐匀只觉得震撼。
季逐匀狐疑地端详着阿莲的神情想要猜出他的目的,可终了他只在阿莲的笑容里读出了慈爱,顿时有点失语。
“哥哥补偿你可好。”阿莲见季逐匀并不介意,便极大咧地将胳膊搭在了季逐匀肩上。
季逐匀眉毛一挑:“如何补偿?”
“你……今年多大?”阿莲犹豫道。
季逐匀隐隐约约有一些不好的想法,但难得阿莲不与自己针锋相对,若自己不回答,恐怕还有被这阿莲欺辱一番,只得犹犹豫豫答道:“十九有余……大致如此,我生辰是何日,我早已忘却了。”
即便是幼时,母亲尚在时,因饥贫每逢自己生辰也少有庆祝的时候,后来自己孑然一身,在隐神宗内无人惦记,这生辰是何月何日,也不太重要了。
阿莲咂嘴,拍了拍他的肩:“如此便好,走,哥带你去见见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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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逐匀怎么着也不会想到,阿莲所说的见世面,就是去那些风月场所。
彼时月已高照,那风月一条街上点上了七彩的灯,放眼望去,人头攒动,人声高昂低沉尽数混在一起分外聒噪。那被灯火映的发亮的几栋楼阁前皆有几位翩翩起舞的女子,那些女子无不容颜美艳,衣着华丽,舞姿盎然诱人,引得围绕在楼格外的诸多看客叫好一片。
“我不去这种地方。”见阿莲扯着自己便要把自己往那风月之地里拉,季逐匀赶忙抽回手,眼睛为避嫌望着天。
阿莲嗤笑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会是那种不正经的人?”
望见季逐匀一脸“你就是”的嫌弃表情,阿莲劝他说道:“这只是寻常戏馆,喝酒怡情顺便听几耳朵戏,你为何不愿去这种地方?”
季逐匀嘟囔一声:“师尊不愿我去这种地方。”
阿莲哈哈大笑:“你师尊要我带你去开开眼界,我寻思此地便是绝佳场所,怎就不愿你去了?”
“此话当真。”季逐匀望了望门前几个妖冶的舞女,面色复杂。
“自然当真。”阿莲没再等季逐匀犹豫,拽着他往里行去,“你要知道,人世乐趣良多,你莫要被你修道者身份局限住了,你来此地能获得的,是你师尊教不了你的哦~”
两人进入的阁楼名为觅花楼,名字听着便轻浮,二人一进门,便有两个姹紫嫣红的女子笑着围了上来,冲阿莲媚笑道:“爷,今日我们见着你了,但又见你不愿进来,以为你另寻别处了呢~”
“可不是,我们刚要打听是哪家的小狐狸精把爷迷住眼了,结果爷就来啦~”
踏进门的一瞬间,季逐匀便知自己被阿莲骗了,这楼阁里有一种好闻的香气缭绕,到处都在用红色装点,不明白的人进来还会以为是进了他人的婚房。
这种地方,是能听听小戏喝点小酒的地儿才怪。
季逐匀眯起眼,盯着阿莲的反应,见阿莲与那两个风尘女子言笑晏晏似乎是旧相识,心中复杂。
这种常出入风月场合的男人,成分定不会太好。
若是他人也就算了,这阿莲,偏偏还是师尊的炉鼎。
季逐匀本想找个借口离开,却见阿莲对此地格外熟悉,便心生一计。
若师尊知道阿莲是个这样的货色,还怎会留他做炉鼎呢?
想到此,季逐匀冷笑,跟着阿莲向楼上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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