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很成熟?”沙狄替我抱不平了。
其实在可不必,我从来不是不愿接受批评的那种人,关键是要有让我信服的道理。我问伍道祖:
“科学到底是什么?不是绝对真理,只是一种寻求,一种论证。人类通过经验进而思考,就是科学的起源,也可以说是科学本身。而你,总要将科学割裂出来,有意显示它的高不可攀,你敢说确信自己的认知吗?”
“科学从来不会教人确信什么,它教人怀疑和解答疑惑。我知道科学源自于哲学和宗教,那是一切文明形式的基础,但是,花朵源自于植物,只为显示其美丽吗?科学的最终目的,我认为并不是真相,而是合理延续。打破幻想是一种方式,制造梦想也是一种方式。”
“那么就你所说,人类几千年前就在制造梦想了,和你眼中的科学有一毛钱关系吗?”我问。
“不是一个概念。”
“怎么不是一个概念?”我还说,“其实是一回事,现在不过是具像化了,强行安给它一个名头罢。之后,在世界范围内强化其力量,让所有人怯于质疑,甚至超越宗教之上。”
伍道祖没了立即说什么,停了一会儿,才说:
“算了,我懒得和你争辨,感觉没意思。”
“你为什么要认输?”俞小蛮叫道。
“难道你觉得是力夫赢了?”伍道祖人假思索地反问,“他可没那么容易说服我。俞小蛮,你感觉我们两个,哪一个说得更有道理一些?”
“自然是你,我一直觉得你代表正确!”
“简直是放屁!”沙狄回应道,“又一个猪油蒙了心的。你以为他是真理的化身呢!”
戴兰笑着说:
“你得允许她崇拜一个人哪。你也可以说力夫代表着正确呀。”
可是,谁能代表正确呢?没有人。我也好,伍道祖也好,都只是从自己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因为认知的限制,远不曾拥有各自完善的系统性的思考。如果所说的听来有点道理,也只是因为作为听众的他们日常疏忽于从内心学着去思考。伍道祖说的有道理吗?当然有,前提是试着站在他的角度;我呢?我的想法其实比较芜杂,喜欢凭着直觉进行辩解和分析,所以导致在更为理性的伍道祖面前,他多少会有些不屑的。最后他会感觉没意思。
落寞情绪是有感染性的,忽然间我也感觉到好没意思啊。我不知道自己愿意不愿意带动气氛,让大家接着活跃起来。
蒋和珍轻言细语地说,不如由她来讲一个小故事,用以充填尴尬带来的空白。
故事果然很短,大概就只有几句话吧。看来她真的不擅长讲故事的。但是,故事的好坏与长短是没有关系的。对于沉迷于故事细节的人来说,蒋和珍讲的不是一个好故事。
大轰炸发生前,她们家的小院子里凿了一口深井,井沿到底将近有三十米,水质非常好。她很害怕走到井边儿去,似乎那是一个无底的深洞,会吞没靠近的所有东西。井内墙壁上长满青苔,湿滑幽暗,又似乎对她有着吸引的一股魔力,总在诱惑着她壮着胆子趴在井边儿朝里窥视。有一天,她再次趴着井沿向下看,忽然觉得一阵恍惚,似乎透过黑暗的井道,与水底的一只眼睛对视。她晕倒了。醒来时,家里人告诉她,早晨从井里提起的水完全不像先前那样清澈,而是变成了红色,生满铁锈一般。请来掏井工进行了打捞,里面却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