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道祖神情有些无奈,他看向戴兰,意图明显,期望她暂时代替他说上几句。
戴兰不是那种喜欢轻易表达的人,真要表达时字斟句酌,极力做到滴水不漏。她只有接过话茬说:
“没人质疑你啊,听不出是在关心你吗?你貌似乐观,骨子里可不一定!让人担心的正是这一点,要不要否认这个?像你这样的人,但凡内心被邪性侵占住,后果才是真的可怕。到时候别说带大家离开这里,就算有机会出现也会给你亲手掐灭掉!”
“别吓我,我没有你们两个那样理性,胆子也小得很!”我看着他们说,“但是我懂得认清方向,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绝不会三心二意地改变自己的想法。最后证明错了又怎样?真的没机会纠正吗?如果不去尝试一下,坐等着希望送上门是正确姿态?”
“我们回去吧!”俞小蛮打断我们的争论,着急地说,“就不该再来这个林子里,来了问题就多了。我看不是你们的问题,是这个林子的问题。我们惊扰到了它,它就故意制造出矛盾,目的是想看你们没完没了地争起来。”
“你比较中立,想问题也简单,你且判断一下哪个更有道理,”伍道祖对俞小蛮提出这样的建议,“是我们纠结呢,还是他太执拗?”
俞小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戴兰,最后对伍道祖说:
“依我看,你们说的话虽然都有道理,但是都想多了。力夫一心想寻求突破,反而自缚了,且不闻无为而无不为?戴兰和你当然是在担心力夫的精神状态有些不明朗,但是最终目的还是落在了能否离开这件事上。说了你们不要生气啊,我觉得力夫在替大家着想,而你们更多的是在替自己着想。自始至终他都是这样在努力,不肯放弃,从这一点来讲,我站在力夫这一边。”
俞小蛮的几句话说得他们哑口无言。我听她说到无为而无不为,内心有所触动,想自己也许太过急于求成,结果可能却是事倍功半。如何做到无为呢?
所谓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可否归类于无为?我也希望自己做到极致的冷静,沉下躁动不安的心,谨慎行为,当缺口突现时长身而起,争取做到一击而中突破重围。
正当气氛有些沉闷的时候,一只蓝色蝴蝶从远处的一棵大树间翩跹而至,它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枝叶下穿行,所到之处似乎都洒下了浅浅荧光。
大家都看着那梦幻的色彩,不再惊呼感叹,像是习以为常了。这应该是引路者,不出意外的话,后面还会有更多的蝴蝶飞过来。它们从哪里来,又将去向何处,不是我们此时需要关心的问题。
我想说,就像林中树木一样,本来就是自然的存在,出现不是为了什么,而是此刻它们必须出现。
忽然之间我异常想念起沙狄,想他天真的笑脸和急躁的脾气,以及他对我毫无条件的信赖。设若他没有离去,我身边的趣味性将会增加不少,呆在这里也不至于如此无聊。继续往前走,还能不能看见那条暗河呢?
“往转走吧,”老张这时说话了,他不想再往前走下去,“你想看的东西都已经看过,还呆在这儿有什么意义呢?”
说到意义,我又觉得有些可笑了。做什么事才算有意义啊?等待没有意义,难道寻找也没有意义吗?我宁愿迷失在不断前进的路上,也不想糜烂在安稳的房间里,于寂静中合上双眼。那永远不会是我想要的结局。
“回去做什么呢?继续烤着炭火讲故事?”我有些不满地问老张,“你愿意讲讲你的故事吗?”
“是你提议讲故事打发时间的,你不要忘了,”伍道祖看着我说,“转回去或者继续向前走,我没所谓啊,都可以的,反正也没有什么可急的。”
“那是在夜里,不讲故事还能做什么啊?你愿意摸着黑到处瞎跑吗?现在是白天,干坐着有意思?”我对伍道祖说,“再坐下去不动动,身上要发霉了!你们想永远呆在这个地方吗?如果不是,就不要叫嚷着想回去。万一走出密林后是另外一个新的世界呢?”
“意思是你要一直走下去?”戴兰说,“我看没有那个必要吧。你明知道这林子是走不穿的,像个无限的圆圈。”
我看着戴兰,针锋相对地说:
“哪里来的明知道啊,你也没有真正试过。凡事还有万一呢,更别说在这个模糊的地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跟着他们打退堂鼓是没有道理的事情,是害怕看见奇怪的东西吗?对啊,你是个女孩子,本不应该太大胆地跟着我耗!明说就好了,这也不是什么丑事。”
“范不着激将我,胆大胆小都是我的事,我自己清楚就够了,”戴兰冷着脸说,“大家表决吧,是愿意转回去还是继续往前走,少数服从多数。”
这话让我感觉一阵阵心痛难忍。我难过不是因为担心在表决中落败,而是他们的这种预备抛弃的态度,像尖刀一样刺进了我的心口。少数为什么要服从多数?且不说有没有道理,戴兰冰冷的语气太令人寒心,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有悲哀地看着他们。
第一个表态的竟然是俞小蛮,她毫不犹豫地说:
“我听力夫的,哪怕他错了我也愿意。我不喜欢合起伙儿来伤害哪一个!”
“怎么伤害他了?难道不是他在伤害大家吗?”伍道祖感觉不可思议地说,“你不是最先说要转回去的那个人吗?”
“我不能改变主意啊?”俞小蛮别过头不看他们。
“算了,”看着一旁不做声的老张,我想我该妥协了,“都是我的错,是我高估了自己。都别争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