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忠孝村选举大会(下)(2 / 2)

左右人有些急,催着他赶快讲讲了事,三言二语最好——午饭时间到了。

然而,长时间的失语给台下人带来极为不满的情绪。他们干脆喝林海建滚下去,哪怕重让个会说笑的女人上去讲几个笑话儿也更有趣些。

“你说嘛,海建,”柳如俊拉着林海建的衣襟小声说,“只当台下没人,是一些木头或是一群鸭子就好了。你也见过世面的,怎么倒象很俗气的样子?快讲,怎么赚钱来的。”

林海建额上沁出了汗珠。他还是不知说什么。

台下大哄了起来。金超华看见表侄女一当林海建进来时就变了脸色,目无表情地望着台上。这林海建想来与表哥家颇有渊源,带着易星在上海做了两年多的生意,很照顾易星的。莫非小娜她——聪明不过的小表叔冷笑了一下,自语地说:

“想必她看中了那个又舍不得这个。一个是真有钱,虽然不是自己的;一个却有真本事。这就着实需要考虑一翻了。若单以人材论,林海建差于云峰。”

这边的淘气总管碍于情面不曾搅混,那边的顽皮头目可已大显身手了。赵幺货虽帮赵力维拉过选票,自认有一份功劳,可此时见村里抬举一个不大正路的有钱人充当典型,经几个好事人的撺掇,他便毫无惧色地叫骂起来,尽挑野话蛮话来说。

“怎样叫典型?有几个臭钱就可以啦?那不如给大家树刘文采那大王八为典型更干脆!你们怎么制造舆论了,满为以我们是群没见识的傻**,一味想着贴拢去!我们才不是**呢!叫你一头撞上南墙!”

此番浅露大胆的俏皮话引得后面一些人十一分热烈地鼓起掌来,并一声声叫好。赵力维板着脸走上前,喝道:

“幺货,你注意点儿形象!跟个烂桃子一样,你以为蛮光彩吗?”

“我注意形象?我们老百姓没形象,清一色的傻**!”赵幺货竟然举起双手来,极具煽动性地说,“我们这些**等着你们来个集体糊弄呢!你文明个什么?屁股还没落稳,就来建立威信啦?力维兄弟,你还要人招招场子、捧捧脸面!”

赵力维也便无话地退一边儿了。倒是林海建给带着一骂,生出气来,忍着怒火对着几百人大声说:“我呢,也没有什么好的经验传给大家。只一句话:想发财就剥去自己那张脸。但我今天才知道啊,即使剥了脸也不见得能发财,可见要运用得法。否则,照样只能做个寻嘴巴痛快的穷酸地痞无赖!”

“你骂谁?你这个私养的种!”赵幺货恼羞成怒,在台下边挣脱拉他手脚的人,边点着林海建骂,“老子穷也穷得个光明正大!你敢说你光明正大吗?”

林海建冷笑着说:“凡穷的都自以为光明正大,有钱的必定是歪门邪道吗?你少瘦子充清高了!在哪儿做人,我都敢说我林海建比你赵幺货要硬正!你他妈顶多只是茅坑里的一只臭蛆!”

台上的人拉下林海建,说好话安慰他。台下的赵幺货可动性了,蹦脚弹臂地要当场灭了林海建。他四下的群众都拉住他,不让他出事。干部们又喝又劝。赵幺货就直骂起干部们,嘴里唾沫乱溅。到底金超华挤上前骂他道:

“你也不回去照照,就你,蹦得了几尺高?少叫人喷饭了!半个林海建对付你都绰绰有余。你别忘了,他以前是有名的会打的。大家松手,让他上台去出出丑,看谁灭了谁。不玩死你呢!”

听金超华这么一说,大家果然都松开手。赵幺货则反过来骂大家都想瞧他的笑话儿,也不蹦了,也不挣了。众人便知道他不过是根外强中干的小泡桐罢了,上不了正梁,都再不理睬他。其实,不少人真巴不得他能上台表演一翻,看他会被打成什么样子。

柳西的人都替林海建叫好。他们多数认得他,知道他是易书记家的老交往,就不知有什么纠葛,以为单是易星的好朋友。小雨附在小娜的耳边说:

“林海建长得很帅呀,只稍矮了点儿,但很有男子气派。就不晓得哪个有福气的能嫁给他。他比云峰小还是大?”

“小点儿。问这做什么?你管他帅不帅的,明辉不帅吗?”

“可见云峰保养得好些,”小雨径自说,“哪看得出是近三十的人呢!我们明辉才不过二十四,看着可以当云峰的大哥了。”

“环境不同,能比吗?明辉要是生在有钱人家,怎么会是现在的样子。家宽出少年。”

“林海建为什么还不结婚?听说想找个上海的。”

“谁知道呢!不结婚的人多了,象我那个小表叔,不也二十大几了,谁见他急过?你以为都象你们夫妻,还没做醒孩子,倒要养孩子?都学你们,这地球上不知多了多少人。”

小雨红着脸笑了。她刚满十七岁,就快做妈妈了。而小娜,虽说漂亮远胜小雨众人,都二十三、四岁的大姑娘了,还不曾出阁。

选举大会便在一片无言的眼光中宣告结束。终于有人耐不住地问:

“到哪里领钱呢?”

刘国柱站出来说:

“跑了你们的?全部都在各小组落有姓名,以后在摊派里扣除。”

这下炸了锅,村民们大呼上当,责骂声不绝于耳。易书记说:

“你们别骂,骂也不会得一分钱的现钱。在摊派里扣除还不一样吗?”

“我们要现的,摊派哪个赖得脱你们的?”

“说得好听,你们要多要少还不是一句话?难保你们不在摊派里加个十几二十块,反抠我们的门儿!”

“现钱!现钱!”

“不给不走!”

“现钱!”

“你们扯蛋不是?”易书记气愤地说,“去访访去,去访访去,别的哪个村的摊派不比我们重一大截的?何老歪,你还不知道你老丈人他们光明村的情况?杜狗子,你姑娘他们长坂坡村怎样你不晓得?”

下面的何老歪和杜狗子矢口否认。

“那我问你们,一个人的舅兄,一个人的姑娘,怎么都跑来我们忠孝村种人家不种的田?他们就没跟谁抱怨过?别自欺欺人了。”

大家都明白别村的任务重,摊派乱,可尽巴望做个无牵无挂的自由人,一分钱也不出才好。吵叫得最凶的不外是那些没去上海赚大钱的出不得世面或无法筹集本钱的人家。有钱的不起哄,他们也就气竭了,还是一副老实本分相儿。

只有散会了。

大家好象舍不得离去,七个八个地围在一起,说新闻趣事,骂政治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