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可想!”云峰摇摇头。
“什么无法可想?”
“你看你,问的是什么问题?一个都不必问,我一个也不该回答你。你倒没完没了。那岂不都是些嘴闲生出的蠢话?别人光听你这几句话,就可以了解你的全部了。”
“有人夸我有内涵呢!你别不信!”
玢宁表情上是有些不满了。金枝一旁笑着说:
“正是这样,玢宁象个孩子,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没遮没挡的。这叫怎么能拿你当大人看呢?”
“我本来就是这样嘛!您难道喜欢看我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来?那个小娜倒是老成,你不也看她不顺眼?那种闷货,会叫人防不胜防的。哼,我当然蠢,只怕谁让他靠近他都会觉得蠢呢!就算你那位黑衣美人儿真出现了,让你熟悉了,也难保她不是个蠢货!怎样,瞪我干什么?我又说蠢话了?”
“干什么黑衣美人儿?”金枝问。
“没什么,她胡扯的。”
玢宁冷笑了一声,去洗漱了。小杏探头探脑地从楼梯间出来,一脸的笑容,她说:
“大哥,你的车子还在廊里,要不要搬上来?”
云峰下去看去了。金枝便问小杏:
“你听见了?”
小杏点点头。
“你晓得点儿什么?”
“呃——我——”小杏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我不大清楚。”又附在金枝的耳边儿说,“准没什么好事儿,你听不出来吗?我看呀——这个——那个——”
小杏一堆话,倒猜得个三四分。金枝听得半信半疑,拉着小杏说:
“以后多听听点儿,我不会薄待你的。”
小杏使劲儿点头,笑嘻嘻地象个小眼睛菩萨。金枝望望远处,喃喃地说:
“什么黑衣美人儿呀!”她的脸色森漠得可惧。
云峰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那般深深地隐瞒着强烈的感情。他问自己:我害怕什么呢?我是不忍伤害谁吗?还是,我竟也对自己的这种事情留有疑问?有时,他真的就怀疑起自己来,感觉到一阵阵空虚。他觉得在爱一个影子,一种淡然的痕迹。他认为自己并没有真正去爱一个女人,如果对她一无所知也算**的形式的话。他自问:有过完全了解她的渴望吗?是不是只要一见钟情就够了而无论所有其它?爱意固然是确切的,可远不及摆在眼前的社会现实的确切。现实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啊!个人感情的生力又是多么地弱小!他难道不是只对此时的她怀有兴趣,而对彼时的她根本就毋须理论?这是爱情吗?
云峰既然能这么突发地冷静地想想,那么我们可以相信,一种观念一旦产生,就定然有发展起来的势头,这样的思想必然会在他日后的生活中常不常地显现,以影响他的实际行动。可以这么说,他的思想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这正是**社会所容许的妥协现象。于此,双方才有可能保持相互的安全感。
但是,你胆敢相信爱情至上说?那一定是因为你让爱情的绚烂外衣迷惑住了,把感情世界看得高于一切;你对美好的事物嗤之以鼻?那么这世界该会缺少怎样的一道美景啊!社会永远是模糊的,人的观念也永远不会清晰起来。模糊无异于一种中庸之道,既不会偏向哪边,也不会冷落哪边。
对于云峰的精神思维,你不正是既深深地同情,又丝毫不予赞许?凡是善良的人,都不会盼望谁往绝处走去。可惜的是,在这个年轻人的周围,并没有一个能帮他走出迷谷的人。反而是每个人都或大或小地起着相反的作用。他所得依赖的也许只有他自己。该指出的是,险境是各人自己一手造成的。
云峰站在廊下,看着摩托车发呆。他的脑袋里可不止想了以上那几点问题,然而要想细备地描述下来,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要想进入一个人的思维世界谈何容易!即使描述起来,也未定能处理清楚,因为思维往往是闪烁的群星,芜杂而又各不相关,它并非一根连续贯的线。把那么多不停闪动的光点搜寻式地记录下来,稍有马虎,便会让看阅者摸不着头脑,感到一遢糊涂。这样的话,倒不如放开不论的好。
你只要知道“矛盾”这叫人痛苦的东西是伴随人的思维不放的,象吸血的蚂蟥一样。所以,对于云峰的低头伫立于车旁深思的姿态之想象,借“矛盾”一词,就已经很足够了。
几只麻雀在浸水的树木间停留啾啭。乌铅的天空中翻飞着云雀和燕子。远远的,布谷鸟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叫出了几分安静。天色在变幻着。雨还没下来,水依然旋流着,不见歇,却没退势。看水的人们纷纷攘攘地经过院门口,去堤边,又经过回家去了。小杏的歌儿也唱起来了,她在做饭,菜炒得“滋滋”生响。天或者亮了些,中空的云被间泛出白亮亮的气色来。云峰还呆着,脸上竟有了笑容。
这当儿,玢宁跑下楼两次,无聊地叹息了几句,又跑上去看电视了。小杏则抽空儿故意出来踩水玩儿。
金枝在对着观世音念经,嗯嗯哦哦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不过,她也免不了回忆些什么,可你看不出她会产生什么样的特别表情,反正没有笑容。她是个很怪的女人,往往在该笑的时候不笑,不该笑的时候却笑得令人诧异。别人的笑脸反映的是内心的喜悦,可她的笑叫人琢磨不透。她真正快乐时从来不笑。莫非她认为真正的快乐只当属于她自己一个人,故而需要彻底地遮盖起来?太不可思议了!可这是事实。
她现在回忆起往事时,也忘了念什么经去了,可她心里实在很幸福。那么,她在回忆什么呢?房间关闭着,她的思想之门也关闭着,谢绝参阅。
这时,在院前的兴孝路上走过来一个人,女人,但并非黑衣美人儿。她穿的是一件白得爽净的长裙。她慢慢地经过了云家大院,朝院内望了望。她自然看见了背对着院门的他。可惜他没有看见她,一时也没有什么“爱的感应”。于是,她带着奇怪的表情走过去了。
借口来看大水,结果也只能去看大水了。
这个失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