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屎八哥儿!你小声一点儿,防着人听见!”狮子头说。
“怕个球!”
“她呀,又要说身正不怕影子歪!”瘦麻雀叫道,“可怜这么一个正经人,屋里那个却是一天到黑地偷鸡摸狗。我老宋真不明白,是她管得太严了,还是从来不让他贴身!”
另几个高矮不一的肥母鸡伴狮子头们掩着嘴笑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老宋溜了周围的女人们一眼,说,“年轻一拔儿的小媳妇们都是出众的。不提六婆娘,这余下的也个个难挑,除了东边儿的梨娇、珍珍那几个小婆娘!头次骂架真不是我的错,是她们串了伙儿地糊弄我来,我才——”
“得了,”大个头女人笑着说,“你是个好鸟儿!前几天我还听你一个劲儿地夸她们呢!”
“你只和我们家老六和得来,从没翻过脸,”**子的黑女人对老宋说。
“怎么,你等着瞧热闹?丹莲,你可真是个笑里藏刀的好角儿!”
丹莲又是冷笑,却不做声了。“屎八哥儿”又说:
“昨儿思琴和兰香都赢了钱,今儿你们两个请客。思琴,你可不要象先前那么小气了。”
“哎哟,我嫂子还这么宰我!”狮子头作不满状,“请吃点儿什么呢?多的我可拿不出来,我身上只带了买菜的钱。”
**浪的兰香说:
“这街上哪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我看呀,只有那边摊子上散称的葵花籽儿最好吃,又香又脆的,吃了多久口里还有香味儿。”
“还又便宜又实惠!”老宋讥笑道。
“怎么一个个这么精!哪象我们几个老角儿,总没在这些小事上计较过,盘算过。先讲好,谁赢了钱谁请客。反正花的是别人的钱,心痛的个什么?该心痛的是老宋才是!”
“屎八哥儿说得是,”老宋说。
思琴和兰香差不多一齐说道:
“赢的那几个小钱还不够请你们的客呢!”
女人们并不饶这两个赢家,依然拉了她们去过早了。云峰止了步。丹莲回头看了他几眼,忽然一笑,那模样把云峰吓了一跳。云峰面无表情地转了身。他听见女人们放肆地大笑起来,以为是在笑他呢!
他站在十字路口的一棵梧桐树下,忽觉得有些茫然了。现在他才细想他所爱的那个人所处的是怎样的环境了。存在的婚姻实在令人可憎!你以为先前他并不关注她婚否的状况?他只要感觉,而漠视形势?也许,也许各样因素都有一点,但只是一点点而已。可以这么说,那些因素都只算得胚芽,等待着萌发之日。而今天,只是个开始,小小的开始。
他所能想到的,你是不是可以运用大脑想象出来呢?他尝试着一种可能不利于爱情发展的方法。他试着把她往坏处想,往可鄙处想。诚然,这方法如果生效的话,对他的日后生活将是极有好的影响的。但他觉得很痛苦。他让为她简直高高在上,徒使人爱慕不尽。还有哪一个女人比得上她的模样、她的举止、她的话语、她的神情呢?穿梭于眼前的平庸丑陋的女人太多,她们起着无形的比较与催化的作用。苦恼与欢乐,爱情与失落,真实与虚实,似乎无不依存着,并蓄着,让人困惑。
他吁口长气,仰望楼顶的天空,唯一片漠蓝色浮着。
回到家,金枝对云峰说:
“刚才老朱和老苟来过,问你爸几时回。我说不到年底怕是回不了。我看他们那模样,八成是顺脚跑进来的,偏偏说找你爸有事儿,又说是专门来看我们的,笑不笑死人!这两个老王八!装腔作势地在这里打了十几通电话。这占的哪门子便宜!自然先给你爸拔电话,你爸不在,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没问问李青在不在?”
“谁还记得起他!他不在那里,还能去哪里?都是这样一些吃现成饭的东西!”
云峰听不得这样的话,知道妈妈又在旁敲侧击,便懒得理她,一径上楼。金枝追着说:
“老朱和老苟说了的,让你有空去坐坐,看你适合作——”
“不要提这些,怎么可能呢?反正,我爸养得活我。”
云峰上得楼来,抬眼看见玢宁。玢宁红着眼睛(自打她妈去世后,她就一直是这样的)说:
“你来我房里,我有话跟你说。”
云峰瞪了她几秒钟,说:
“再有什么话就请找别人说去!我都听烦了,我还不知道找谁诉苦呢!”
他进房去了,摔上门。
玢宁怔在那儿。